白储的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椅子扶手,斟酌着词句。
谢恒舒微微睁大了眼睛,鸦羽般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他转过头认真打量着白储,笑问:“你是说什么方面不对劲?”
“哪里都……”他顿了顿,又重新整理措辞,“就是自从捡到这只灵狐之后。”
“你想问什么?”谢恒舒被他这样拘谨的样子逗笑了,柔声道:“想问什么就直说吧。”
白储被他这样一说,反倒放松了些,他摇摇头:“我是说,仙尊可觉得心情上有什么变化?”
“心情上?”
一个看起来很莫名其妙的问题。
谢恒舒轻轻重复着这个词,如玉的手指抚过衣袖上并不存在的褶皱。
白储的反常让他不得不反思自己最近以来的行为。
他忽然想起昨夜小原胤蜷在他怀里安睡时,那种前所未有的满足感;想起原胤乖坐在他膝头把玩他的头发,非但不恼反而觉得可爱的奇怪心情。
谢恒舒垂下眼帘,遮住了眸中一闪而过的慌乱。再抬眼时,又恢复了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仙尊对他,似乎格外纵容。”白储补充道,眼中闪烁着探究的光芒。
“有吗?”他说完便自己回答了,“有吧。他很可爱,顽皮,活泼,活的久了,总也是对这样充满朝气的人十分向往的,就像殷琼,也像原胤。”
像清晨的第一缕阳光,莽撞又鲜活。
“许是……”谢恒舒望向店外纷飞的雪花,声音轻得像是叹息,“许是太久没见过这样鲜活的生命了。”
像他这样孤独的人,总是会不自觉地被这种生机吸引。
所以当初,谢恒舒破例收下了首徒殷琼。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如此决定,但他从心而择,他不后悔。
沉默良久。
白储看着谢恒舒难得悲伤的侧颜,突然话锋一转:“以身为界的决定,仙尊可曾与宗主商议?”
“还未曾找到机会,等出关宴过后,我会寻找一个合适的契机与宗主细说。如今宗主将将出关,就同他说此事,我恐他会受不了。”
邱议刚出关就接连受挫,心爱的银兰草和谢恒都不翼而飞,这两天的遭遇都够邱议闭关回门再重造个九九八十一日。
谢恒舒顿了顿,唇角勾起一抹无奈的笑,“总得让他喘口气。”
白储看着谢恒舒不自觉摩挲指腹的动作——那是他心思沉重时的小习惯,突然意识到,眼前这个总把他人放在首位的仙尊,或许比任何人想象的都要孤独。
“仙尊,其实……”
话未说完,殷琼的惊呼从试衣间方向传来,尾音还带着几分难以置信的颤抖。
谢恒舒与白储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起身。
白储挑了挑眉:“她又搞什么名堂?”
话音未落,谢恒舒的广袖已经掠过桌角,脚步不自觉地加快了几分。
转过屏风的刹那,谢恒舒的呼吸微微一滞。
原胤站在铜镜前,一袭靛青色云纹锦袍勾勒出他身形,腰间玉带将窄腰束得恰到好处。散乱的白发被殷琼用一根素银簪半挽起,露出线条优美的颈项。
殷琼提着裙摆转过来,鬓边金镶玉步摇叮咚作响。她扬起小脸的模样,活像只叼到锦鲤的猫,就等着主人夸赞。
谢恒舒缓步上前,指尖轻轻拂过原胤肩头有些歪斜的衣褶,温凉的指腹不经意擦过对方颈侧皮肤。
“很适合你。”
“啧。”白储抱臂绕着原胤转圈,挑剔的目光从绣纹扫到滚边,小声道:“人模狗样的。”
老板娘此时搓着手上前:“这位小公子穿这身真是玉树临风,小店还有配套的……”话未说完就被殷琼打断:“都要了!全部给我包起来!”
“榭川居的账房先生怕是要悬梁。”白储冷笑,“像你这样花,不超两月,弟子们都要下山乞讨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