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熬到放学,铃声一响,桑雨眠几乎是立刻站起来,椅子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吱呀”声,引得周围的同学都看了她一眼。
林栀在旁边叫她:“眠眠,等我一下!我们去食堂吃糖醋排骨,今天食堂阿姨说多给一勺!”她却像没听见一样,抓起书包就往教室外冲。
书包带子滑到了胳膊上,她没拉,任由书包在身后晃荡,里面的课本和笔记本发出“哗啦哗啦”的声音。
走廊里挤满了学生,喧闹的声音像潮水般涌来,有人撞了她一下,说了句“对不起”,她也没回应,只是埋着头往前跑。
她能感觉到身后有一道目光跟着她,是陈烬的,那目光里的担忧几乎要溢出来,可她不敢停,她怕一停,所有的情绪都会崩溃。
她没有去食堂,而是直接回了宿舍。312寝室的门没锁,她推开门,里面空无一人——林栀去食堂了,何璐和赵晓薇大概去图书馆复习。
她反手锁上门,钥匙转动的“咔嗒”声让她稍微松了口气,像是终于把所有的混乱都关在了门外。
她背靠着门板,慢慢滑坐到地上,后背传来门板的凉意,终于让她紧绷的身体放松了一点。夕阳的光透过窗户,斜斜地照进寝室,把房间分成了两半。
亮的那半里,灰尘在光里飞舞,落在书桌上的书本上,形成一层淡淡的光晕,暗的那半里,她的影子被拉得很长,贴在冰冷的地面上,像一个孤单的剪影。
桑雨眠从书包里拿出手机。手机被她攥了一下午,外壳已经有了温度,屏幕上沾了点她的指纹。
盯着屏幕,她知道自己不该再理李文舟,他就像个陷阱,挖好了坑等着她跳进去,可关于周晏如的事,关于桑岳“放弃”治疗,关于爷爷到底知道多少……这些问题像无数只蚂蚁,在她的脑子里爬,啃噬着她的理智,让她坐立难安。
她点开短信界面,手指悬在键盘上,指尖一直在抖。她想打“你到底想干什么”,又想打“我爷爷根本不认识你”,可最后,所有的话都变成了三个字。她盯着这三个字看了很久,直到眼睛发酸,才按下发送键——“然后呢?”
发送成功的提示跳出来时,桑雨眠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她把手机扔到床尾,手机与床碰撞发出一声闷响,屏幕亮了一下,又暗了下去。
原来那些温暖,都是假的吗?
她就这样坐着,直到窗外的夕阳慢慢沉下去,房间里的光越来越暗,最后只剩下一点微弱的橘色,落在她的鞋尖上,像一滴快要干涸的眼泪。
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嗡——嗡——”,在安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突兀。桑雨眠的身体猛地一僵,心脏像被一只手攥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她盯着床尾的手机,屏幕亮着,发出微弱的光,在昏暗的房间里像一只眼睛,死死地盯着她,让她浑身发冷。
过了好几秒,桑雨眠才慢慢挪过去,手指碰到手机壳的瞬间,传来一点凉意,她的指尖还在抖,几乎握不住手机。她拿起手机,屏幕上显示着“李文舟”三个字,短信内容不长,可她每看一个字,就觉得心脏被扎了一下,疼得她喘不过气。
“我知道这很难接受。告诉你这些,并非想挑拨离间,只是不愿你被蒙在鼓里。一个能在妻子重病时做出那种决定的人,他的内心或许远比表面看起来更冷硬。雨眠,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应该想想,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大,你真的了解你所谓的‘家人’吗?他们对你,又有多少真心?”
桑雨眠的手指开始发抖,手机差点从手里掉下去。她靠在床腿上,床腿是木质的,带着点温润的触感,可她却觉得浑身冰凉。她把手机举到眼前,盯着那些字,李文舟没有说新的事,他只是在引导她,引导她怀疑所有人,怀疑这个她生活了十六年的家。
这段话像淬了毒的针,精准地扎进了桑雨眠内心最深处的不安。
是啊,桑岳的冷漠显而易见。爷爷奶奶的疼爱是真的,可如果他们连周晏如死亡的真相、甚至和李文舟的联系都对她隐瞒,那这份疼爱里,又掺杂了多少她不知道的算计和秘密?
桑雨眠突然觉得自己像站在一片冰面上,脚下是厚厚的冰,冰下面是漆黑的寒水,能看到水里漂浮的、破碎的回忆。
她能听到冰面裂开的声音,“咔嗒、咔嗒”,越来越响,越来越近,仿佛下一秒就要裂开,把她拖进冰冷的水里。
四周没有一个人,只有李文舟的声音,像鬼魅一样在她耳边转:“他们都在骗你,他们都不爱你,你只是个没人要的孩子。”
桑雨眠猛地按熄了手机屏幕,房间瞬间陷入一片黑暗。她把手机扔到一边,双手抱住头,指甲插进头发里,传来一阵刺痛。
她想尖叫,想把手机摔碎,想把所有的东西都砸了,可最后,只能发出压抑的呜咽声。
就在这时,“砰、砰、砰”,急促的敲门声突然响起,伴随着林栀元气十足的叫喊:“眠眠!你在里面吗?快开门!听说小卖部新到了一批酸奶,有你最喜欢的芒果味,去晚了就抢不到了!”
桑雨眠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身体往后面缩了缩,撞到了床腿,发出轻微的“咚”声。
她深吸了几口气,努力平复狂跳的心脏,用手背擦了擦眼角的湿意,然后撑着床腿站起来。她走到镜子前,镜子挂在衣柜门上,蒙着一层薄灰。
看着镜中的自己——眼睛红肿,头发凌乱,额前的碎发贴在脸上,脸色苍白得像纸。她用手理了理头发,又揉了揉脸颊,试图让自己看起来正常一点,可指尖碰到眼角时,还是传来一阵酸涩。
她打开门,林栀的笑脸立刻出现在眼前。林栀穿着粉色的卫衣,头发扎成高高的马尾,额头上还带着点汗,显然是跑过来的,卫衣的领口沾了点灰尘,她也没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