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昨天夜里一样,千西闯入没多久,骷髅就将她丢进了蛞蝓的休息站,她爬起来,给自己鼓鼓劲,毫不犹豫跟进蛞蝓群。
蛞蝓向更深的地下涌去,通道越来越狭窄,慢慢只能同时通过一只蛞蝓,蛞蝓肉挤压、变形,拉成一个长条,通道里每一条缝隙都被蛞蝓肉塞满。
不妙!千西心里骂一声,试图折返回去,却不料后面的蛞蝓忽然暴躁起来,加快速度,水流一样推着她不断往前!
根本没法往回走,千西咬紧后槽牙,只能憋气不停向更前方的蛞蝓游去,心里头不停祈祷前方就是尽头。
又一次扎进前一只蛞蝓的身体,向前的阻力越来越大,身体也越来越沉,渐渐地,大脑开始变得空白,她开始头疼,眼皮重坠。
怎么就没背个氧气包来?她在心里懊悔。
视线模糊,眼皮越来越重,越来越重……
*
淅淅沥沥的雨声逐渐变大,千南从噩梦里惊醒,她梦到了白天在破碎梦境里逃命的场景。
外面正在下雨,她仰头看头顶的树冠,跟它一丝不落地遮蔽光线那样,每一滴雨都被挡在树冠之外,汇聚的雨水从树冠边缘流下,像一顶帐纱。
甲壳虫和蛞蝓自如地做着自己的事,向地里爬,在空中横冲直撞地飞,它们一点儿影响也没受到。
林承启现在已经到表世界了吧。
她动动腿脚,动作间不小心碰到了什么东西,顿时浑身一僵——这一是她精心挑选的角落,没有蛞蝓,没有甲壳虫,周围都被她清过一遍,不应该出现除她以外的存在。
她屏息一会,小心翼翼将蛞蝓包举过去,荧粉的光源照亮,万幸,只是几个水果和面包。
怪了,怪物的世界里没有给人吃的食物,不然她也不会差点对变异的荧光番茄动心,这是哪来的?
是引导师送来的?
似乎是回应她的猜测,正在这时,一阵柔风拂来,千南看见滚圆的水果向她滚动了几下。
“嗯。”
风声里传来一声极轻的回应,下一瞬就随着风缥缈散开,千南高度紧张的精神放松了下来。
后半夜雨停了,几个眨眼的功夫雨云就彻底从天空消失,很古怪。
月光倾洒下来,将树冠投影以外的大地照亮,千南看不到月亮,看来是被树冠挡住了,原来只过了半夜吗?
甲壳虫还是不知疲倦地飞,到处都是它们的声音,千南睡着了。
第二天直到太阳彻底离开地平线,千南才跳进一只蛞蝓里前往市区。
里世界的长明川市是怪物的城市,一切人类的工具停摆,蛞蝓可不会随人类的心意走,千南必须下来自己想办法前往目的地。
今天的运气不如昨天好,千南找了好久才找到一辆没彻底锈报废的自行车。
每蹬一圈,自行车就“吖~吱~”的响一圈,尖锐,刺耳,听起来鬼魂哭冤一样,在这座死亡一般、积满灰尘的空壳城市里很是诡异。
出城的路上她又遇到了昨天的房子,她想了想,决定停一下。
今天的运气果然不好,梦境里到处是肉沫、血浆和惨叫,怪物横行,这个梦并没有价值。千南果断蹬上自行车。
*
在黎明之前,棺材的长虫从废墟里爬起来,它穿过大雾笼罩的城市,回到长满小山梅树的水宝山。
浓雾在山间流淌,星落雨不再,采集树汁的市民还在,他们唱着歌谣,动作一致地挥舞割汁刀,树皮上刀痕齐整如一,却不再有树汁渗出。
臃肿变态的长虫在不同树冠之间跳跃,展现出了与它体态截然相反的轻盈,它迅速地跳进山坳,消失在重重青叶之间。
树下的人仍然在歌唱,他们唱:
流星星诶呀,
流水水哗耶;
山头里树呀,
山沟里泣耶;
阿郎阿郎你莫哭,大雨来才哭;
阿郎阿郎你莫笑,春雨不停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