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城看了眼夜色,“睡不着不如来跟我一块睡吧。”
“这个年纪的小孩,好像确实还要大人陪。”
“哈?”狛治瞳孔地震,不住又食指指着自己,“我?”
眼底明明百般抗拒,但当檀香被清风拂到鼻尖,奉行大人微微弯腰,如玉一样的手拉起他的指尖,温凉的热度透过掌心跟他相贴的时候……头顶的月色像水一样。
我刚刚到底中了什么蛊!
站在奉行的床边,狛治微张着嘴,整个人有些呆滞。
我怎么就跟着他进了寝所?
“我睡哪?”事已至此,狛治回头问他。
“这张床。”白城脱下外袍,打开柜门,从底下挑了床薄被。
“你呢?”狛治再问。
“也是这张床啊?”白城有些不解,抱着新被子往床边走。
里衣布料勾出他削瘦的肩胛,整个人单薄得跟纸一样,狛治皱眉,快走几步,上来接过被子。
但走到床边立住,抱着被子的手怎么都不肯放,“我打地铺一样的。”
“怎么?”白城轻轻勾了勾少年的耳垂,“害羞啊?”
“才没有!”少年猛地跳开,浑身像通电了一样,一连串打了四五个激灵,眼睛红红的,像受惊的兔子一样。
“嗯嗯。”白城钻到里面的被窝里,拍了拍身边的空位,“睡觉吧,天晚了,明天还要早起。”
远处的池塘有蛙声在叫,屋里安静,只偶尔能听到烛芯啪得炸开的轻响。
默了良久,白城半眯半就间,感觉身边落下了一床被子。
少年半跪在床沿把被脚折好,才轻手轻脚地吹灭了床头的蜡烛。
烛芯顶端冒出一缕白烟,一股沾着焦糊味的涩气很快在屋子里弥漫开来。
狛治就着暗色,飞快脱下足袋,光着脚钻进布团。
月光清冷,从窗户里透进来,斜落在桌案上,往前再延伸,静静铺洒在布团之上。
狛治在黑暗里睁着眼睛,身体绷得死紧。
手脚冰凉,像是一块木头。
耳边是轻浅的呼吸,眼前是木头的床梁,他控制着自己的呼吸节奏,却怎么都放松不下来。
平躺在床上,甚至不敢偏头看。
他已经很久没跟人一块睡觉了。
五岁?还是六岁?
印象里自从他开始工作,就再没跟老爸睡过一张床。
平日里他的工作一般天没亮就开始,而老爸睡眠本就又浅又少,醒了之后往往要强忍着病痛睁眼到天明。
狛治发现这件事后,说什么也不肯再睡一块。
过了两三天,不知从哪搞了一床旧布团,自此缩在墙角打地铺,之后哪怕冬天再冷,他都没跟老爸挤过一个被窝。
狛治从被窝里掏出自己的手臂,伸在空中,就着月色看着上面三环的刺青。
这刺在偷窃累犯者的额头或手臂的墨刑,是羞辱与身份标记。
放走那个小女孩第一秒,其实狛治就后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