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下午,祁寒都深陷在这种激烈而痛苦的思想斗争中。去,还是不去?理智告诉他,这太冒险了,一步踏错,可能就是万劫不复。
可内心深处那个不甘屈服的声音在呐喊:如果这是真的呢?如果这是唯一的机会呢?难道要眼睁睁看着自己被冤枉到底,被开除学籍,背负着莫须有的罪名,彻底毁掉未来吗?坐以待毙,只有死路一条!
时间在挣扎中缓慢流逝,窗外的天色渐渐暗淡下来,乌云愈发低沉,空气中弥漫着雨前的闷湿。祁寒看了一眼手机屏幕,下午四点零五分。
垃圾集中清运的时间刚过!西侧门那边现在应该是最混乱也最没人的时候!不能再犹豫了!
一股破釜沉舟的决绝猛地冲上了头顶!他像弹簧一样从椅子上弹起,眼中闪过一丝近乎凶狠的坚定光芒。
他迅速换上一件深灰色的、带帽兜的连帽卫衣,拉链拉到顶,遮住下巴,又翻出一个黑色的医用口罩严严实实地戴好,最后将卫衣的帽兜拉起,帽檐压得极低,几乎遮住了整张脸。
他对着洗手间那面模糊的镜子看了看,镜中只露出一双燃烧着孤注一掷火焰的眼睛。他悄无声息地溜出宿舍门,像一道阴影融入走廊的昏暗之中。
他避开所有主干道和可能有摄像头正对的路口,专挑平时鲜有人迹的、靠近学校围墙的偏僻小径快步穿行。
每一声远处传来的脚步声或说话声,都让他如同惊弓之鸟,立刻闪身躲到树后或墙角,屏住呼吸,直到声音远去。
西侧门附近果然如他所料,刚刚完成垃圾清运,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烈刺鼻的、垃圾腐烂后混合着消毒水的气味,令人作呕。
那辆绿色的、脏兮兮的压缩式垃圾车刚刚驶离,发出沉闷的轰鸣声。两个大型的、墨绿色的塑料垃圾箱并排放在锈迹斑斑的铁门旁边,盖子虚掩着,周围散落着一些零星的垃圾和污水渍。
空旷的场地上,此刻空无一人,只有傍晚的风吹过,卷起地上的落叶和碎纸片,发出沙沙的声响。
祁寒深吸了一口那难闻的空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快步走到第二个垃圾箱前,咬紧牙关,双手用力,猛地掀开了那沉重而油腻的塑料盖子!一股更加浓烈、几乎令人窒息的恶臭瞬间扑面而来,熏得他眼前发黑,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他强忍着剧烈的呕吐感,屏住呼吸,探头向里看去。垃圾箱几乎被清空了,底部只剩下一些残留的、黏糊糊的污渍和几个被压扁变形、沾满油污的快递纸盒和饮料瓶。
顾不得肮脏和令人作呕的气味,他挽起袖子,将手臂直接伸进了那冰冷粘稠的垃圾残渣中摸索!他强忍着生理上的极度不适,凭着感觉在箱底仔细地、一寸一寸地摸索着。
突然!他的指尖碰到了一个硬硬的、长方形的、边缘清晰的金属物体!大小和形状……!心中一阵狂喜涌上!
他用力地将那个物件从粘稠的污秽中抠了出来,也顾不上脏,立刻在衣服上蹭了蹭——果然!一个深蓝色的、外壳因为磨损而有些斑驳的金属U盘!
和他那个被学校作为“关键证据”扣留的U盘,无论是品牌、型号还是颜色,都一模一样!U盘上还沾着一些已经干涸的、看不出原貌的食物残渣和黑乎乎的油污。
他迅速将U盘擦干净,紧紧攥在手心,那冰凉的金属触感此刻却像烧红的炭火一样滚烫!他迅速盖好垃圾箱盖子,像来时一样,沿着原路,低着头,用更快的速度几乎是奔跑着返回。
整个冒险过程可能不超过三分钟,却仿佛耗尽了他全身的力气,像经历了一场生死时速的搏斗。
回到107宿舍,他反手“咔哒”一声将门锁死,背靠着冰冷坚硬的门板,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胸膛剧烈地起伏着,额头上布满了冷汗。
过了好一会儿,狂跳的心脏才稍稍平复。他摊开手掌,那个沾着污渍的、小小的蓝色U盘静静地躺在他的手心,像一枚刚刚从战场上缴获的、决定命运的勋章。
这不是结束。这甚至不是胜利。这仅仅是一个开始,是吹响反击号角的第一声。
他有了指向性的证据,但接下来的路更加艰难:如何证明这个从垃圾堆里捡回来的U盘才是真正的“作案工具”?如何将监控截图里的模糊身影与徐辉的跟班李明确凿地联系起来?如何让学校相信这一套复杂的“栽赃陷害”说辞,而不是那些看似铁证如山的“前科”和“程序”?
但至少,他不再是绝对孤身一人了。那个不知名的、匿名的帮助者,像无尽黑暗中的一道微光,虽然微弱,方向不明,却真切地给了他希望。
这也让他恍然意识到,在这座看似冰冷无情、充满恶意的校园里,或许还有一双眼睛在暗中注视,还有一双手在默默地、以一种他无法理解的方式,给予他支持。
他走到书桌前,拧开台灯,暖黄色的灯光洒落下来。他将那个U盘放在灯光下,用纸巾仔细地、一点点擦去上面的污垢,仿佛在擦拭一件珍贵的宝物。
金属外壳在灯光下反射出微弱的光泽。接下来,将是一场更加艰巨、更需要智慧和勇气的硬仗。他需要冷静,需要周密的计划,需要找到更确凿、更无法被驳倒的证据链。
微光虽弱,却足以刺破最深的黑暗,照亮前行的勇气,点燃几乎熄灭的战斗意志。祁寒的眼神,在经历了彻底的绝望和麻木之后,重新燃起了久违的、锐利如鹰隼般的坚定光芒。
那光芒深处,是破釜沉舟的决心,和一丝被重新唤醒的、属于他本性的、不屈的倔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