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
林耳迩奄奄一息,眼前一片模糊,甚至已经出现了大面积的塌黑。紧贴在他耳后的气息远没有那人表现出来的镇定,紊乱中带着愠怒,“划掉。”来声说。
林耳迩一言不发,像死了一样。
“划掉。”来声再次重复,固执又可悲。
当怒火被全部激起的时候,压制不住的疯狂在临爆发的时候却转换为一种近乎诡异的冷淡。自己不愧是这个蠢货创造出来的东西,如出一辙的恶心。
来声的手腕调转了方向,将人拽着与自己相靠,他面无表情地说着:“把你刚才说的那段话在你的稿纸上划掉。”
林耳迩的文字造就了来声的世界,他笔下每个字的落定都会改变来声的人生轨迹,他要他生,他要他死…不仅如此,他对来声全然没有一点注视,没有一点爱意,恨也没有…他就怎么随意地、轻飘飘地、不负责地……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自己不是他创造出来的吗…?
为什么……
毫不在乎、没有意义…?
他讨厌林耳迩的创作。
但此刻他却在祈求林耳迩通过自己所厌恶的纸笔再一次改变,好像只要涂抹修改,他也会学着自欺欺人……来声可怜的一生都在自我矛盾,死后也没有任何长进。
他要求林耳迩“划掉”的时候,生出一种滑稽的幼稚和无理取闹。来声感受到自己眼眶在发烫了,一边可能是剜眼的后遗症。
“…我很好哄的,求你了……”
他软下了声音,难听的声音被扭曲出恭顺、楚楚可怜的感觉。他仍拽着林耳迩的头发,却用一种敬重又期盼的眼神看向林耳迩,像是幼儿园里最想要吃糖的孩子,像最怯生的又想讨主人欢心的狗。
但他没有得到满意的回应。
来声只听到了林耳迩嗓子间咳出来的笑声,还有一句:“…装什么……”
林耳迩无精打采地垂着头,没有任何恐惧,只是发出吸气的声音,他一张脸上几乎爬满了张牙舞爪的血迹,他额间的碎发遮盖了他的眼睛,只能看见他的口鼻,观察到微弱的呼吸中夹杂着莫名的笑容。
像是主导权在他手上似的,高高在上地看来声失控发疯,然后对他的乞怜鄙夷不已。
来声脸色一沉,他安静下来,面无表情地卸去了林耳迩的下巴,也没有天真地央求对方将不存在的字符从不存在的纸张上划掉。静默了半晌后,他“啧”的一声传达出可惜的意味,来声又将麻木的视线转向窗外,僵直的手臂再次活动起来,抓着的林耳迩的头发把他往墙上撞。
“咚!—咚!—咚!—”
来声神情惘然地盯着远方手下动作不停,他仿徨地叨念:“没有意义、没有意义、没有意义、没有意义、没有意义…”
他反反复复地说着,像是只要把几个字嚼碎咽下去,世界上这个简单的词就能消失。
等手中那个温热的活体没了响动,浑身泄了气变成了一副沉重不已的皮囊,来声这才回过神来,他松开了手,没有支撑的林耳迩便顺着倒在他的怀里。
来声转过眼来,皱着眉看着怀里濒死的林耳迩,眉宇间笼罩着茫然,他贴着那人的耳朵,用很轻的声音责备他:“林耳迩…你真的、一点都不聪明…”
“没事了…结束了。”
来声将人抱着,对一个没有神智的人说着安抚的蠢话。生死不明的林耳迩没有回应,来声自言自语地继续说:“但你确实很该死、该死…”
他不计前嫌地抱着林耳迩坐到了一个大沙发上,将人尽可能以舒服的横躺姿势摆好,动作很珍重。做完这一切后,自己则迟缓地仰面躺在地上,目光空洞地望着天花板。
像一条湿漉漉的狗、在阴暗角落潮湿的杂草。来声在发呆,他的眼睛一动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