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耳迩慢慢地将身体放平,面朝着没有尽头的天际,看着一侧高耸入云的白墙渐渐湮没于头顶光晕的一点,其视线不可避免地刮到了他从上跌落的白色高台……身体痛得发麻,思绪倒是逐渐清晰,林耳迩不由地开始想那个在脑海中凭空出现的蓝色的字体——那究竟是出于谁的意愿。
自己吗?
自己不会用那种安抚的口吻,那句“没事了”的好心显得多余。
来声吗?
那个又一次杀了自己的来声再一次后悔了?
林耳迩不那么认为。
那是谁?
……
…不知道…骨头好痛。
伴随着电视机底噪的背景音,林耳迩又不知道在地上躺了多久才抱着走一步看一步的心态重新爬了起来。
可当他望向四周的白墙和拐角处四通八达的岔路时,孤立无援的茫然又迅速将他刚才做好的那些思想准备一一击败。如果按全知形态“林耳迩”的说法,这片空间依据林耳迩的思绪构建,那为什么他作为主人会如此被动?林耳迩不喜欢这种迷茫的感受,于是不得不承认,他现在需要向另一个自己妥协,因为当下的自己实在无能。
于是林耳迩再一次跟着那个电视机的声音,开启了又一轮不厌其烦的探寻。
一样的白墙,一样的消毒水气味,一样的活体徘徊的窸窣响动…哦,还是有点不一样的:耳边电视机的音量好像固定了,标准地在房间各个角落回荡,不再因为距离远近出现任何波动。
这同时意味着,“他”的移动影响不了“他”的信号了。
想到这里,林耳迩的脚步停顿了下来。
所以……在这个空间里,做主的还是此刻的“林耳迩”吗?
“嘶嘶……”又是那个悉悉索索的声音,很近,好像就在身后。
像是冥冥中的指引,林耳迩慢慢回过头去看,只见一个脑袋为蓝色圆珠笔的杂乱线条的异形人正从一个窗口慢慢走过,它穿着蓝白色的病号服,胸口处以一个血窟为中心向下滴血。
嗡——骇异的耳鸣震震而作,林耳迩的心脏仿佛漏了一拍,旋即是剧烈的颤动。他渗着血的心脏从未跳动得如此快,像是某种结论等着他揭开,林耳迩甚至忘记了自己脊背上的疼痛,咬着牙收回了打量的视线,脚步一转,开始疯狂地在这座可能不再属于他的白色迷宫里跑。
他要找到那个电视机房,他要找到那个坐在灰色王座上的“魔王”!!
立刻!马上!
林耳迩并不知道具体地点,像是无头苍蝇一样狂奔,用双腿穷尽一切路口的可能性,理智被他抛之脑后,林耳迩近乎鲁莽地掠过一个又一个的岔路,在门框边缘留下蓝白色衣角的幻影。
当此时间线下的命运不再围绕他展开,连找个地方都如此费劲。
终于,林耳迩在一个他从未来过的地方听到了自己的声音。那个小阁楼里有一个窗口,而声音正是从那边飘过来,林耳迩拖着灌了铅一般的双腿,撑着身子爬了过去。小阁楼此时的方位很高,那个灰色的沙发和老旧电视机在他所在的高楼之下,缩放到只有一个硬币大小。但他此时已不再是踏入那片地带的人,而是变成了一个旁观客。
“……”
楼下熟悉的剧目开始上演,当林耳迩看见楼下那两张与自己一模一样的面孔时,林耳迩咬着自己拳攥起的手笑出了声。
他们一个人坐在沙发上,一个人立于沙发背后的门框前,没有蓝色线条做的脑袋,仿佛是这片白色空间里被钦定的主角。
他想起了在电视机房间和“完成型自我”交谈时出现的异常,而自己随着时间的推移…成为了异常。
果然如此,果然如此…!!!…
林耳迩现在因为眼前的荒唐整个大脑属于一种血淋淋的痛快中,像是揭开了这片空间里无情的一角,朝着“全知”更进了一步的同时却反向证实了自己的渺小。
以及被设定的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