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再次陷入了安静,除了自己微不可闻的呼吸声,林耳迩察觉不到任何的响动。甚至,过于死寂的氛围甚至衍生出了短促的、不适应的耳鸣。
他盘腿坐在木箱上,以此阻绝内室中央流淌的血肉沾染自己的鞋底,林耳迩再次感觉到了无聊。
他的身躯非常疲惫,大脑却秉持着可怖的清醒,像是有种诡异的兴奋感在隐隐作祟。
林耳迩的视线一寸寸地划过内室,最后看向了屋内尽头紧紧闭起的门扉。
林耳迩推测,那个应该是来声的房间。
他想起了来声之前对自己说的话,他说他任何地方都可以去,只要不离开。
那么就是默许——林耳迩认为。
于是他从木箱的另一边跳下来,径直走向那扇门。门很重却没有上锁,林耳迩带动圆形门栓向内一推,勉强能挤开一道缝隙,林耳迩便侧着身子钻入其中。
屋内的装饰与外面不同,简单的像是一个毛呸房。房间内没有开灯,桌子上四五个堆叠的电脑显示屏正在闪烁着幽蓝的荧光。林耳迩借着荧幕的光走到一个简易书架前,上面码放着的书引起了林耳迩的注意。它们整齐得过分,统一是灰色的书脊,没有作品名,是数百本相同的笔记本。
诡异的有序感让林耳迩不适,他伸手挑了两本,一一掀开,果然不出所料,映入眼帘的是自己的署名,而其中记录的内容正是他十八岁那年写得关于来声的小说。
他自己的那本被他扔了,现在却变化出了无数的仿品。它们一模一样,甚至是黑色墨水被手意外抹染的印记都如出一辙。
林耳迩面无表情地将书本合上,又将其塞回了书架,不在此处多做停留。
除了书架,房间里就只剩下一个大书桌和一个转椅,连床也没有。林耳迩便抬腿坐在转椅上,顺手拿起桌子上的一个软本放在腿上翻看。他座下的椅子被他操控着小幅度的移动,滚轮有一下没一下地划过木地板发出的吱吱声。
那是一本涂鸦本,里面是蓝色圆珠笔勾勒的肖像画。人物没有脸,整体潦草,脸部被团成的线条取代,画面中——人物在床上睡觉、人物在阳台浇花、人物在洗浴室裸体洗漱、人物被束缚带绑在精神病院的床上……来声继承了父亲的美术天赋,画得迫真却也恶俗,甚至林耳迩不需要辨别面部也能凭借细微的既视感辨别出人物。
图画很多,软塌塌的纸也积累成了厚厚一沓。林耳迩到最后都懒得再看,只是匆匆一翻,瞥见最后几页的内容竟是一堆拥挤的、混乱的、大小不一的、扭曲的文字,每个笔画都像是蠕虫一般不协调,甚至难以辨别是中字。林耳迩眯着眼看着,后知后觉那些字都是一样的,上面写疯魔又恳切地写着:“求求你求求你求求你求求你求求你求求你求求你求求你求求你求求你求求你求求你求求你求求你求求你求求你求求你求求你求求你求求你求求你……”
林耳迩蹙了一下眉,不耐将尾页合上,只见软本的背面被人用炭笔工工整整地写下:
“你看完了吗,喜欢吗?”
“……有病。”林耳迩随口评价。而后他抬手一抛,将涂鸦本扔回了桌子上。
本子推动了一下鼠标,原本一片蓝幕的待机画面卡顿了一瞬,而后逐渐消去,展示出了真正监控器的画面。
林耳迩稍感意外,他的眼角挑了一下,滑动着转椅向前靠,然后开始浏览电脑上展露出的内容。
电脑桌面上有很多小窗画面,林耳迩大概数了数,在他家的有十八个,在精神病院病房里有六个。
而每一个画面里都有林耳迩。
视频上没有标注时间,并不像是即时监控,更像是录下来用于反复观看的播放片。
林耳迩忍着被人窥视的恶心,操纵鼠标尝试调出监控软件,他需要知道此时精神病院的此刻画面,好让他看看自己到底是什么物质形态,出现在这里究竟是一场灵体的幻梦还是真实的穿越。
林耳迩不厌其烦地关上数十个弹窗口,却在空白一片的桌面上找不到其他标识,正当焦躁逐渐攀上心头,又福至心灵一般地撇见了页面左下角一个闪烁的红标。
那个红标上贴着一个眼睛的简单标识,林耳迩却没感到庆幸,而是感受到了被人引领的违和感。但他别无他法,只能慢慢地将鼠标划了下去。
随着鼠标清脆的点击声响起,带着时间角标的监控画面瞬时弹出,但监控内容却不是林耳迩,
而是关在笼子里的朝昭。
与此同时,在林耳迩看清画面的一瞬间,电脑像是突然被病毒侵染了一样,开始疯狂弹出满屏堆叠的窗口“HELPHIMyesoryes”“HELPHIMyesoryes”“HELPHIMyesoryes”“HELPHIMyesoryes”……
大片猩红的光线刺着视网膜,它们层层堆积,几乎相似下一秒就要从荧幕中涌出来。林耳迩被逼得喘不过气,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变得拥挤,他想将手从鼠标上脱离开,却感受到了无形地压力正化为一双冰凉的大手压迫着他。
林耳迩感受到了背后冒出了冷汗,他想开口遏制,却发现喉咙里难以吐出半个字,而那股莫名的压力正摁着他的手试图将鼠标推挤到选择“yes”键上。
肾上腺素飙升导致心脏的砰响就在耳边,林耳迩根本没在意强迫的意愿,只是想要摆脱这种不明不白的压制。
“你不愿意?为什么不愿意?”
屏幕上赫然出现一条占满整个屏幕的猩红色字符。字幕飞速抖动着,在视网膜上留下红色的残影,林耳迩感受到了一种悲怆的失落。
手上那个冰冷的压迫力使整个手臂开始产生被碾过的剧痛。挣扎间,林耳迩突然听到了一个从大脑往下渗透的奇怪声音,那声音不像是有人在他身边说,像是从远处、从他的脑海里浮现,天外来音带着笑意,不紧不慢地问他:“你需要帮助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