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云舟艰难地、涣散的视线努力聚焦,模糊的视野里,只能看到对方那双一尘不染的、靴面上绣着神秘暗纹的靴尖,近在咫尺,如同胜利者的旗帜,插在他尊严的废墟之上。
“看来,”阿那婼的声音从上空传来,依旧平淡无波,听不出丝毫的情绪起伏,仿佛刚才只是随手拂去了一件物品上的尘埃,带着一种令人心寒的漠然,“你更喜欢这种方式。”
顾云舟绝望地闭上眼,屈辱和挫败感如同毒藤般缠绕住他的心脏,勒得他几乎无法呼吸。温热的液体再次从眼角汹涌而出,混合着脸上的汗水和污渍,滑落鬓角,滴落在冰冷的地板上。他输了。一败涂地,毫无尊严可言。他所有微不足道的反抗,在对方这种绝对的力量面前,就像一个三岁孩童挥舞着树枝挑战巨人,幼稚、可笑,且不堪一击。
阿那婼蹲下了身。顾云舟能清晰地感受到那股独特的、冰冷的草木异香随着他的靠近而变得更加浓郁,如同无形的蛛网,将他牢牢缠绕。
一只骨节分明、带着玉石般凉意的手,轻轻捏住了他的下颌。那力道并不大,甚至带着一种奇异的、近乎怜惜的轻柔,却蕴含着一种不容置疑、无法抗拒的强势,迫使着他抬起头,直面那双深不见底的、仿佛能吞噬一切光亮的眼睛。
顾云舟被迫对上那双近在咫尺的眸子。那里面,依旧是一片纯粹的、冰冷的黑暗,没有任何波澜,仿佛刚才施加酷刑的人并非他本人。但在那黑暗的最深处,顾云舟仿佛捕捉到了一丝极淡、极快闪过的、类似于……满意的东西?仿佛他此刻的狼狈、屈服、崩溃,他意志的彻底瓦解,正是对方所期望看到,甚至乐于见到的结果。
“记住这种感觉。”阿那婼的指尖,带着那冰冷的温度,轻轻擦过顾云舟被泪水、汗水濡湿的、滚烫的脸颊,那动作近乎一种狎昵的温柔,却比任何粗暴的对待都更令人毛骨悚然,“下次,如果你还需要提醒,我会‘请’得更久一些。”
他的声音低沉而平缓,像是在陈述一个既定的事实,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从容。
说完,他松开了手,准备站起身。但出乎顾云舟意料的是,阿那婼的动作顿住了。他的目光落在顾云舟微微颤抖的、失去血色的嘴唇上,停留了片刻。
然后,他做出了一个让顾云舟浑身血液几乎冻结的动作。
他俯下身,一手撑在顾云舟耳侧的地板上,另一只手则再次抚上他的脸颊,拇指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力道,轻轻摩挲着他干裂的下唇。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被拉近到一个极其危险的程度,近得顾云舟能数清他浓密的睫毛,能感受到他呼吸时带出的、微凉的气息拂过自己的鼻尖。
“为什么要反抗?”阿那婼低声问道,声音里带着一种近乎好奇的残忍,像是孩子在探究为何玩具不按自己的意愿行动,“明明知道结果,为何还要做无谓的挣扎?”
顾云舟本能地想要别开脸,躲避这过于贴近的、充满压迫感的接触,却被阿那婼强行固定住,动弹不得。
“看着我。”阿那婼命令道,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让人无法违抗的魔力。
顾云舟挣扎的意志在对方绝对的力量和刚刚经历的痛苦余悸中,彻底溃散。他如同被催眠般,不由自主地遵从了,涣散的目光重新聚焦,对上那双深邃得仿佛能将人灵魂吸进去的眼睛。
然后,在顾云舟尚未反应过来之际,阿那婼低下头,精准地攫取了他的嘴唇。
这是一个冰冷而强势的吻,不带丝毫温情,只有纯粹的占有和征服。不像情人间的缠绵悱恻,更像是一种标记,一种宣示主权的仪式,一种对反抗者的最终惩罚与驯服。顾云舟僵硬地承受着,大脑一片空白,所有的感官似乎都被剥夺,只剩下唇上传来的、带着阿那婼独特气息的、冰冷而柔软的触感。那股草木冷香仿佛通过这个吻,强势地渗入他的口腔,他的呼吸,试图侵入他的骨髓,将他从内到外都彻底打上属于阿那婼的、无法磨灭的印记。
当阿那婼终于抬起头,结束这个漫长的、令人窒息的吻时,顾云舟的嘴唇微微红肿,眼神更加涣散空洞,仿佛灵魂都被抽走了一部分。他瘫软在地,连一丝推开对方的力气都没有。
“你的每一分反抗,”阿那婼用指腹轻轻擦去顾云舟唇角沾染的一点湿润,动作带着一种令人战栗的亲昵,声音低沉而充满磁性,却如同毒蛇吐信,“只会让我更想征服,更想……彻底地拥有。”
他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丝毫未乱的衣襟,居高临下地看着地板上如同破碎人偶般的顾云舟,眼神恢复了之前的平静与深邃。
“好好休息。”他转身走向门口,在拉开门扉之前,脚步微顿,留下了一句让顾云舟如坠冰窟的话,语气平淡,却蕴含着不容置疑的意味,“晚上,我会再来看你。”
“晚上再来”……这句话中的暗示,结合刚才那个充满占有欲的吻,让顾云舟浑身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一股比之前任何痛苦都更加深沉的寒意,从脚底瞬间窜升至头顶。
门被轻轻带上,落锁的声音清脆而冰冷,如同最终判决的法槌落下。
顾云舟独自躺在冰冷的地板上,月光透过木栅,静静地洒在他苍白、汗湿、写满了惊惧与绝望的脸上。反抗失败了,彻彻底底,体无完肤。
而更可怕的是,他清晰地意识到,这场力量悬殊的较量还远未结束。阿那婼要的,不仅仅是他的服从,不仅仅是他的恐惧。他要的是他的全部——从身体到灵魂,每一寸肌肤,每一次呼吸,每一个念头,都要彻底地、无条件地归属于他。
一滴滚烫的、饱含着屈辱、恐惧和彻底无力感的泪水,再次从他眼角滑落,迅速没入地板的阴影里,无声无息。
他输了。不仅仅是这场反抗,他似乎正在输掉他自己。
而那个冷漠的、掌控一切的赢家,甚至连一丝属于胜利者的得意或怜悯都不屑于流露。
这种绝对的、如同对待所有物般的、冰冷的掌控,远比任何暴怒的宣泄,都更加令人感到深入骨髓的绝望。
(第五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