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凑过来一点,压低嗓子同她讲:“别理宁简那个臭小子,叔跟你说,你们这些娃娃正长身体呢,爱美归爱美,千万别挑食,少听网上那些专家瞎忽悠,不多吃点肉,身体怎样跟得上嘛!”
不,叔,我已经过了长身体的年纪。
宁简隔着自家舅舅,瞧见徐青君的脸,倒真随了名字,在那碟青菜的映照下,越发显出青色来。
心地良善的女菩萨夹起肉,闭着眼,视死如归般嚼了。
他不由生出几分兔死狐悲的惺惺相惜。
仿若无悲无喜的女菩萨又囫囵扒了几口饭就送了碗,来去皆匆匆。
徐青君回了楼上,一溜烟蹿进卫生间,连门都来不及关,就趴到水池边抠自己嗓子眼,直呕得泪光湛湛,似乎胆汁都要吐出来。
她双目空洞无神地漱口洗脸,游魂般飘去探了蓁蓁的额头,投了次毛巾换上。
她有点累,想休息。
但一歇下来,大脑就难以抑制地想起那块肉。
那块沾了不少飞沫的肉,在齿间磨过,滑过舌面,滚过喉头,落进胃袋。
胃里又开始翻江倒海,喉管似乎搭着异物,舌头像被针扎了似的疼。
徐青君也记不清又呕了几次,来回漱了几遍口,才踩着飘飘虚虚的步子,从衣柜顶格深处摸出两个维生素的瓶子,捻出几片,干嚼着咽了。
苦味顷刻占据了整个口腔,舌头苦得麻木,那些半真半假的疼痛也跟着苦水吞下肚里,被胃酸腐蚀了。
她浑浑噩噩的大脑终于清醒了些,拿出早已修订了几遍的计划书,重审了一遍。
待到确信可行有效,才揉揉眉心,望向窗外。
不远不近的山脚下,湖面有金红的光波涌动。
日头已偏西。
快到晚餐点了。
徐青君脸色一僵,仿佛有某种大恐怖在胃里喉间重新翻涌起来。
“嘛……姐姐?”
小孩软软的呼唤将她从头晕目眩中拉回现实。
徐青君身前身后俱是冷汗,穿堂风一吹,竟从燥热的晚风里觉出几分冷意。
“蓁蓁?”
“我饿了。”
“吃阳春面吗?”
“好。”
徐青君得了神仙敕令般,如释重负地呼出口浊气,神色坚毅地下楼去了。
自己煮,自己盛,各自抱着各自的碗,绝对绝对,不会有可怕的飞沫。
不多时,三碗喷喷香的阳春面端上来,两大碗并一小碗。
蓁蓁脸埋进碗里,小猪一样西里呼噜,很快连汤一起吃了个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