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为民看向站在高大的骡子旁边显得格外纤瘦姑娘,说:“你真能给它钉掌?我说话算数。”
本来请来钉掌的是兽医,结果骡子性子太烈,兽医一靠近它就又蹬又踹,还发狂跑了。
可是社员们都不乐意,李有田连连摆手:“不行,夏桔你哪儿干过钉掌的活儿啊,钉不好的话骡子能瘸了,这骡子可是咱生产队的宝贝。”
这些大牲畜是生产队的重要生产资料,重大财产,比人都金贵,容不得出闪失。
社员们也纷纷劝她不要逞能。
“夏桔啊,给骡子钉掌可是技术活儿,老师傅才能做,一刀下去骡子就能瘸了。”
只有夏桔能靠近白团,她伸手抚摸着白团头顶的鬃毛,骡子驯顺得很,夏桔说:“你们看到了吧,白团想让我给它钉掌。”
众人无法理解,不明白夏桔怎么能驯服这头孽畜,孽畜在它手里格外温顺。
质疑夏桔的水平,可没有别的办法,只能跟在后面,看夏桔牵着老实的骡子去铁匠铺。
夏桔轻车熟路地开锁进门,把修蹄钉掌需要的工具搬出来,方凳、铁铲、铁钳、羊角锤、铁骡掌、铁钉,工具一应俱全。
夏桔不需要把白团捆起来吊在拴马桩上,不需要牵骡子的,不需要打桩的,只是拍了拍骡子右前腿,白团就很驯顺地抬起腿,任由夏桔扶着它的腿放到方凳上,左手扶着骡子蹄,右手拿着铁铲,仔细观察一番,便动手操作。
夏桔右手用了力,把足足多长了五六公分的角质层层铲掉,蹄子里的泥沙杂草也被清理出来。
围观社员都屏息静气,不敢打扰夏桔,也不敢惊扰骡子,生怕铁铲铲到蹄子上的肉,万一骡子发狂,那就麻烦了。
不过这种情况绝对不会发生。
骡蹄修理光滑平整,夏桔又拿了铁制骡掌,再次确认蹄白线的位置。骡掌一定要钉在蹄白线外面,不然就是往肉里扎钉子,骡子会跛行,还会细菌感染。
夏桔手上的动作稳而有力,将数枚菱形铆钉敲进骡蹄之后,铁掌牢牢地固定在骡蹄上,骡子的右前蹄的钉掌工作就算完工。
整个过程,白团都驯顺得很。
夏桔站直身体抹着额头上的汗珠,第一次钉骡掌,她完成的很好。
她想要夸奖自己。
夏铁匠,太棒了!
自信在内心深处疯狂生长,老铁匠能干的活,她都能干。
有门手艺可真好啊。
随着她牵着白团调整方向,准备给左前蹄钉掌,围观社员都松了口气,低低的议论声陆续传过来。
“夏桔真的会钉骡掌,你看骡子在她手里服服帖帖的。”
“真稀奇,小丫头的手艺还不错,跟多少年的老师傅似得。”
在社员看来,夏桔行云流水的动作像大佬,如果铁匠中有大佬的话。
四只骡蹄全部钉掌完毕,李有田迫不及待地想要拉着白团溜几圈,白团不瘸不拐,脚下生风,这就说明骡掌钉得很好。
原先的担忧、质疑,随着工作进展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惊叹、佩服跟赞许。
这头摆脱了累赘角质层困扰的牲畜兴奋地连连对天嘶鸣,绕着夏桔转圈,亲昵得很。
社员们特别希望驯服这头暴烈牲畜的人是他们。
夏桔在人群中找到周为民,再次确认:“周主任,我跟我妈都能在铁业社上班吧。”
她想在社员们面前得到确凿的答复。
周为民觉得夏桔打铁手艺没得说,像个老铁匠,点头:“可以,我是来找你的,你有空就打镰刀,麦收要用,要求跟你之前打的那把一样。”
有这么多社员做见证,周为民再次做了肯定回答,夏桔觉得在铁匠铺上班是板上钉钉的事儿,压力解除,顿时觉得无比轻松,连忙答应:“好的,我会打跟之前那把一模一样的镰刀。”
社员们都羡慕坏了,夏桔母女都能在铁业社上班,要是都能拿上工资,她们家有钱吃细粮,有钱扯布做衣裳!
眼馋、嫉妒,可谁叫他们没有打铁手艺呢。
夏桔在铁匠铺安静打镰刀,河边附近的空地上在建茅草房,搭烘炉。
本来夏桔听铁业社这个霸气的名字,想着怎么也得盖砖瓦房吧,可她看到的还是草房,就知道接下来要艰苦奋斗,白手起家。
她每天打镰刀,没想到别的铁匠可不像她这么老实,不仅争夺剩下的三个名额,还有人要加塞,甚至争当负责人。
夏桔希望能由她来把控生产跟质量,她可以比老铁匠干得更好,她想当铁业社的负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