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睿来上班,见到褚嘉也明显愣了愣。
“你怎么在这里?”
“有事想找你。”
褚睿不问他有什么事找自己,反而问:“昨晚怎么不回家,去了哪里?”
褚嘉不喜欢他哥这样的语气,像管教夜不归宿的高中生,而他已经成年,具有完全民事行为能力。
于是他也不回答哥哥的问题,只是说:“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今天有正事找你。”
“什么事?”褚睿终于肯正视他的问题,但只正视三个字,便又话锋一转,“你还和哥生气?”
“没有,我气不过夜,你又不是不知道。”褚嘉并不否认自己昨天的确生气,“现在已经气完了,我是想问你,我想在公司好好上班,哥你能不能给我安排一点真正能帮到你的事情?”
褚睿略感意外。
褚嘉从小贪玩到大,从前别说自己要求帮忙,褚睿想让他学点什么,他也总是推三阻四,说褚家争气的男人只有哥你一个就可以了,上班对他来说宛如上刑,褚睿从未听他说过这种话。
“你怎么忽然这么上进?”
“我不是上进,我只是想帮你,不想你那么累。”褚嘉说,“当然我没你那么厉害,能帮你的也有限,还可能帮倒忙,但我可以学可以问,如果你觉得有什么事能交给我,就交给我让我试试。”
褚嘉解释的清清楚楚,对自己的想法全不掩饰,也并不别扭,他将一切展示给他这个大哥,为的只是让他知道他的想法,好让他放心。
他这个弟弟从小就是如此,或许有点脾气,而且懒、贪玩、又没什么责任心、也并不上进好学,给他一点甜蜜,他就愿浸在温柔乡里享福永不醒来。
但每次弟弟愿意克服讨厌的东西,却总是为了他。
为了帮他,为了让他感觉自己不是一个人,为了让他能够轻松一点。
他们是兄弟,所以无论什么样的困难都可以一起面对。
褚睿膝盖上的手指紧了紧。
他忽然想起父母死去后第三年,那年他刚满十八岁,从担任监护人的远房叔叔手里重新拿回公司的管理权,整个公司宛如被虫蛀空地基的房子,外面看上去还光轩巍峨,内里却已经摇摇欲坠。
公司高层近半跟着那位“叔叔”出走,董事会里曾经和父亲称兄道弟、亲眼看着他们长大的叔伯长辈们也在发现公司资产蒸发近半后翻脸不认人。
他年轻目浅,甚至看不出谁是共犯,谁被蒙蔽,谁怒不可遏,谁又在演戏。
他们只给他两个选项,要么追责,要么负责。
可人去楼空,褚睿找不到任何人可以承担这份沉重的责任。
要填补亏空,周转开资金链,他不得不和A市房地产行业的龙头老大许氏低头,以求签下协议,将还在A市剩下的近半资产抵押,换取一笔投资。
即使如此,还不会谈判的他跌进对方的陷阱,尚未敲定,条约已几乎全方面利于对方,即使如此,他仍要低声下气求着对方和他签下这样毫无尊严的协定。
只求一个苟延残喘的机会。
但资本世界不是讲仁义道德的地方,不会有人因看他姿态放的足够低,又足够可怜,就惜弱怜贫。
越是能提供给当时的他助力的人,就越是明白对那样毫无议价能力的肥美|幼兽,必须敲骨吸髓,掘尽最后一点价值。
若不懂得痛打落水狗,不配下场角斗。
他不懂,所以被人当做落水狗,当做落海的鲸。
人人都盘算着这块巨大的尸体该由他们分食哪一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