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夜璃意识复苏后的第一感觉。
她艰难地想要睁开眼,却觉得眼皮重若千钧。耳边嗡嗡作响,杂乱的记忆碎片如同决堤的洪水,疯狂涌入她几乎要裂开的头颅。
“夜璃……夜家旁系……父母双亡……资质废柴……经脉淤塞……气海如砾……”
“堂兄夜狼……殴打……抢走月例……重伤……快死了……”
“废物……垃圾……怎么不去死……丢尽夜家的脸……”
“屈辱……绝望……无人关心……冰冷……”
那是另一个“夜璃”的记忆,一个卑微、可怜、受尽欺辱的少女短暂而悲惨的一生。那记忆中的绝望和痛苦如此真实,几乎要将她属于“璃尊”的骄傲意识淹没。
灵魂与这具陌生的、残破的□□产生着剧烈的排斥,每一寸肌肤、每一条经脉都在哀嚎,仿佛要被两种截然不同的存在生生撕裂。来自灵魂本源的至尊烙印与这具凡俗废柴的躯壳格格不入,带来令人窒息的痛苦。
“呵……”她几乎要冷笑出声,却只牵动了胸腔的伤,引发一阵剧烈的咳嗽,喉间涌上浓重的血腥味。
想她夜璃,纵横灵界数千载,屹立于众生之巅,何曾受过这等屈辱?何曾体会过这等蝼蚁般的无力感?
滔天的恨意如同岩浆,在她心中翻涌沸腾。凌昊!墨殇!玄琮!还有那幕后之人!她记住了!只要她夜璃一丝残魂不灭,此仇必报!
但下一刻,属于至尊的绝对冷静强行压下了翻涌的情绪。愤怒无用,怨恨只能摧毁理智。她必须活下去,只有活下去,才有无限可能。
她开始以强大的神魂之力,艰难地内视这具新身体。
情况比想象中更糟。经脉大多淤塞扭曲,细若游丝,且充满杂质;气海更是小得可怜,几乎无法储存灵力,干涸皲裂;五脏六腑均有不同程度的损伤,胸前肋骨似乎也断了一两根……这简直是一具被判定修行死刑的躯体。
然而,就在她评估这绝望现状时,灵魂深处,那枚救了她一命的残缺镜片再次微微一动。比之前更加微弱的清凉气息流淌而出,迅速抚平了灵魂与□□最剧烈的排斥感,让她剧痛的大脑稍稍清明,混乱的记忆也逐渐理顺归位。
虽然身体依旧破败不堪,但至少,她的意识彻底清醒,并稳固了下来。
“轮回镜碎片……”夜璃心中默念,将这份恩情与疑惑深深埋藏。此物,是她重生的关键,也必定蕴藏着巨大的秘密。
就在这时——
“砰!砰!砰!”
简陋的木板门被粗暴地拍响,几乎要散架。一个尖酸刻薄的妇人声音在外面响起,充满了不耐烦和鄙夷:
“里面的死废物!还没断气吗?哼,装什么死!狼少爷说了,让你识相点,赶紧把上次捡到的那块破铁片交出来!不然下次就不是打断肋骨这么简单了!”
另一道猥琐的男声附和道:“就是!一个废物也配拿东西?赶紧交出来,还能少受点皮肉之苦!别耽误老子时间!”
恶奴的呵斥与嘲讽如同冰冷的针,刺入耳中。
夜璃缓缓睁开了眼睛。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不再是原本属于这个少女的怯懦、绝望、浑浊。而是深不见底的寒潭,冰冷、锐利、蕴含着历经万载风霜的沉淀和一丝尚未散尽的、属于至尊的恐怖威仪。
尽管身体虚弱到了极点,剧痛无处不在,但她的眼神却平静得可怕。
原主的记忆告诉她,门外是常年欺辱原主的恶奴,受那个所谓的堂兄夜狼指使。那块“破铁片”,似乎是原主父母留下的唯一遗物,原主偷偷藏了起来,却被夜狼知晓。
强烈的怨恨与不甘是原主留下的,但此刻,这情绪如同燃料,在她冰冷的心底静静燃烧。
她轻轻吸了一口气,牵动着胸口的伤,带来一阵尖锐的疼痛。但她毫不在意,只是极其缓慢地、用尽全力地,试图调动起这具身体最后的一丝气力,手指艰难地曲起,触碰到了身下硬板床上的一处略微松动的木茬。
门外,叫骂声还在继续,仿佛她只是一只可以随意践踏的蝼蚁。
夜璃的唇角,勾起一抹极淡、却冰冷彻骨的弧度。
蝼蚁么?
很快,你们就会知道,究竟谁才是蝼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