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妃的死,换来了她儿子的皇位。”
“母亲的死,换来了我的苟活。”
沈啾啾的小鸟爪不自觉蜷了蜷,小黑豆眼里盛满了震惊。
他虽然看过电视剧小说里那么多的权力争夺,后宫倾轧,却在真正听到发生在裴度身上的过往时,仍旧不敢置信人心的复杂与狠毒。
他虽然猜到了裴府的往事沉重,却未想过竟藏着这般以命相护的决绝。
沈啾啾终于明白了皇帝与恩公之间,为什么会有那种微妙又古怪的相处模式。
在皇帝的角度,如果不是国公夫人进宫,他的母妃不会死,但若是没有这场烧断外戚威胁的大火,这个皇位也不可能落在他的头上。
所以他既恨裴度的光风霁月,又下意识地靠近这个在同一场大火中失去母亲的表兄,既怨怼裴度的把持朝政,又依赖裴度的能力,让他能在太后的算计和吴王的虎视眈眈下坐稳皇位。
“我和那个蠢货,在这一点上,倒是十分相似,对不对?”
裴度轻轻叹息,状似感慨,听上去却夹杂着一丝漠然与凉薄。
“那个位置,是用我母亲的命、他母妃的命换来的,所以啊,他此生即使是死,也得死在那把椅子上。”
淡而冷,刻着笃定与偏执。
沈啾啾终于隐约窥探到一丝关于裴度的另一面。
像是冰冷的鳞片一点点自黑暗滑出,贴着小鸟的尾羽缓缓掠过。
小鸟的翅膀不由自主展开,又有些局促地合上。
可裴度却像是察觉到沈啾啾的不安,只是一瞬间,便收起外泄的情绪,语气再次变得平静淡淡。
“不久之后,外祖举家离京,成全了国公府的孤臣之忠。”
“溪年,当初我趴在书房外,看了我父亲的眼神。”
“那眼神里有痛苦,有不甘,更多的,却是满溢而出的愧疚。”
“他当年明明心有预感,却默许了这一切的发生。”
“他很爱我,也很爱我的母亲,但……”裴度的唇角浮现出讥诮,“他的这份对妻儿的爱,没能盖过他身为裴家人,对皇帝的忠诚与畏惧,对大周肝脑涂地的誓死效忠。”
“为了裴家的祖宗,国公府的声誉,他可以牺牲一切,包括他自己。”
“自然也包括我。”
“此后多年,我一句话都不曾对他说过。”
“直到有一日,他也要死了。”
听到这里,沈啾啾再也忍不住了。
他从裴度手里把自己拔出来,愤怒地扑棱着翅膀飞回里间屏风后。
没过一会儿,少年模样的沈溪年就飞快跑出来,用力抱住了静静坐在原地看向门外月色,动都没动一下的裴度,硬生生将自己挤进了裴度怀里。
桌上的账本被扑过来的沈溪年撞翻,散落一地。
沈溪年反手拽着裴度惊愕抬起的胳膊,态度强硬地按着裴度的手放在自己腰上。
“我不舒服,”沈溪年的脸埋在裴度怀里,听上去闷闷的,“你抱抱我吧。”
“裴度,你抱抱我吧。”
少年的声音听上去快要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