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不重,甚至连一丝情绪的起伏都难以捕捉。整个香阁里的温度骤然降至冰点。“呵”屏风后忽然传来一声极轻极冷的短促气音,没有一丝温度,比凝霜更寒。“这个老周怕是留不得了。”这句宣判轻飘地落下,带着一种令人骨髓结冰的漠然,像决定拂去衣襟上无意沾染的一点尘埃。短暂的死寂。片刻,屏风后传来更轻微的动作声响,似有衣袍拂过光滑的缎面,声音依旧平静无波:“来呀。”“属下在!”角落阴影里立刻浮现出一道更凝实的身影,墨绿劲装,气息比之前那个更低微,如同深渊的寒气。“周管家今日失魂落魄,只怕慌不择路”屏风后的声音顿了一下,带着一种掌控生死的残酷耐心。“你跟着,天灾人祸,在所难免,若他实在无处可去城外乱葬岗,地广人稀,想必能容他一副臭皮囊,处理干净些!”那声调平平,像是吩咐一件再平常不过的家务小事。“是!”那道影子立刻躬身领命,如同鬼魅般融入屏风一侧的黑暗,消失得无影无踪。浓稠的暗影仿佛吞噬了他的形体,连同屏风后那一点微不可察的衣袂摩擦声也消失殆尽。香阁内重归死寂。白蹄京马场深处,那间充溢着浓重汤药味的被临时用作医治所的马厩隔间里,气氛已大不相同,数日前弥漫的凝重被一种初生的活力撕开一道裂口。炉火日夜不熄,赤红的火光映照下,拓跋冽只穿着一件单薄的雪白中衣。额发被汗水浸得半湿,脸色却不再是之前的那种青灰蜡黄,而是透出一种带着微潮红的不健康的粉白。几处曾被黑斑覆盖,发炎的伤口已经干结、收口,颜色也变成了深褐的硬痂。他试着活动臂膀,虽然牵引起一阵生涩酸痛,但不再是那种深入骨髓地剧痛。林晚额角也沁出细密汗珠,正全神贯注地进行今日的最后一次注射。纤细的骨针精确地刺入拓跋冽臂弯内侧的静脉血管,随着她手指沉稳的推动,鱼骨针筒内的药液一丝丝注入血液。拓跋冽原本嬉笑的面色在针尖刺入时僵了一下,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随即又放松下来。“好了。”林晚利落地拔出针,用蘸了高度烈酒的药棉迅速按压住针眼止血,淡淡的酒精辛辣味瞬间散开。拓跋冽长长吁出一口气,紧蹙的眉头彻底舒展开来,那副刻进骨子里的惫懒轻佻又爬回了脸上。他猛地抬手,试着大幅度挥了挥拳头,动作甚至带着点故意卖弄的架势,对着林晚笑得眉飞色舞:“成了!姑娘真乃神医再世!阎王手里捞人,也就你这手段了!”他声音虽还有些中气不足,但那股子张扬跋扈的劲头已经初显峥嵘,眼神灼灼放光。“怎么样,我说我这人命硬吧?老天爷不收!姑娘那句话叫什么来着‘打不死的小强!’,以后别人叫一声,我绝对担得起!”“噗嗤!”林晚轻笑一声,懒得理会他这副没正形的样子,只用小刀仔细地将使用过的骨针针尖投入旁边一个小火炉里烧灼消毒。跳动的火焰映得她侧脸沉静如水,唯有那专注的眼神不曾移开分毫。“拓跋公子,你的命硬不硬我不关心,我只问你,”她终于转过脸,一双清澈如潭的眼瞳直视拓跋冽,“我的承诺兑现了,你的呢?”空气似有瞬间凝滞。拓跋冽脸上的嬉笑骤然一收,被那双毫不避让,清澈见底的眼睛盯着,心头竟莫名一跳。那感觉稍纵即逝,快得抓不住。他迅速咧开一个更大的笑容,身体站得更直了些,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姿态,声音也比方才沉了半分:“姑娘放心,本公子吐口唾沫都是钉,一诺千金!”他一挥手,直接转身,“走!”林晚微微蹙眉,但还是跟了上去。“这家伙,怎么感觉有点不靠谱”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弥漫着药味的内间,早已在外面走廊屏息肃立的黑瘦男子和几个马场仆役立刻垂首跟上。拓跋冽的脚步明显更有力,穿过一条条廊道,径直走向马场深处最精美的一座独栋木楼。雕花门户,厚实的牛皮地毡,处处透着粗犷中的华贵。推开门,里面是一明一暗两间,家具多为胡杨木所制,铺陈着厚实的大食地毯,器物多以金银玉器装饰,灯火辉煌,气派非凡,正是拓跋冽平日在此休憩之所。他走到正厅中央,站定,目光在门外走廊里垂首侍立的仆役、管事们脸上一一扫过。廊外夕阳的余晖恰好透过高窗斜射而入,映在他刚恢复了些血色的脸上,使得那深邃的五官带上一层冷硬的金属光泽。他清了清喉咙,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淬过火般的金石质地,清晰地碾过每一个安静的角落:“听好了!”所有人身体绷紧,头垂得更低。拓跋冽的目光最终落回身边安静站立的林晚身上,那眼神复杂难辨,但一瞬间流露出的绝非感激,而是一种饿狼捕食前对珍宝势在必得的灼热占有欲:“从今日起,林晚林姑娘,就是咱白蹄京的人了!”声音陡然拔高,如同炸雷,斩钉截铁,在宽敞的内厅里撞出回响。“见她如见我!任何人——”他鹰隼般锐利的眼神再次扫过门外垂下的每一张脸,“胆敢有半句违拗、半分不敬!违令者——”最后三个字吐出,他脸上所有的轻松嬉笑彻底消失殆尽,眼神锋利如淬毒的刀锋,带着凛凛寒光掠过众人,嘴角勾起一丝残忍的快意:“杀!”那一个“杀”字,尾音如同被强行撕裂的帛布,带着冰冷的铁腥气狠狠砸在地上,余音震得人心底发麻!廊下数名仆役身体剧烈一抖,脸色霎时惨白,有两个胆小的甚至膝盖一软,差点跪倒,慌忙死死用手扶住旁边的廊柱才勉强站稳。黑瘦男子也下意识握紧了拳头,指节发白。整个空间落针可闻,只听到门外几匹不安分的马在远处打响鼻的声音。森然恐怖的死寂弥漫开来。:()天工医妃:我在古代建三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