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出那封带着视频链接的邮件后,我(苏晴)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瘫在椅子上,久久无法动弹。
心跳快得像是要挣脱胸腔的束缚,耳膜里充斥着血液奔流的轰鸣声。指尖因为过度用力攥着衣角而泛白、麻木。
我做了什么?
我竟然……主动发出了视频邀请?
这个认知像一道惊雷,反复劈砍着我混乱的脑海。比上次答应她的视频请求更甚,这一次,是我主动的,是我越过了那条由恐惧划定的、绝对安全的界限。
胃里翻江倒海,熟悉的恶心感直冲喉咙。我猛地起身冲进洗手间,对着马桶干呕了一阵,什么也吐不出来,只有生理性的泪水模糊了视线。
我扶着冰冷的瓷砖墙壁,看着镜子里那个脸色惨白、眼神惊恐的女人。她在发抖,从指尖到心脏,都在无法控制地颤抖。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
是因为那天在咖啡馆,感受到的、来自她间接传递的暖意吗?是因为她一次次在邮件里,精准地接住我所有或清晰或混乱的意念碎片吗?还是因为……我内心深处,那点连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对连接和光明的渴望,在悄然滋长,最终冲垮了理智的堤坝?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邮件已经发出,覆水难收。
巨大的恐慌之后,是一种近乎麻木的等待。我把自己埋进被子里,像等待末日审判的囚徒,计算着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她会怎么想?会觉得我唐突吗?会感到压力吗?还是会……接受?
每一种可能性都让我备受煎熬。
当邮箱提示音终于响起,我几乎是触电般弹坐起来,颤抖着点开。
林夕的回复很简短,却像一道强光,瞬间刺破了我周围的黑暗:
“收到。晚上九点,我会准时上线。期待与您交流。:)”
她接受了。甚至……用了一个表示微笑的颜文字。
那个简单的“:)”符号,像拥有魔力一般,奇异地抚平了我一部分尖锐的恐慌。她没有觉得被冒犯,她没有退缩。
这意味着……我可以继续向前?哪怕只是一小步?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我处在一种极度分裂的状态。身体依旧被焦虑的生理反应折磨着——胃痛、心悸、头晕。但精神上,却有一种异常的、近乎亢奋的清醒。
我反复测试着摄像头和麦克风,调整着房间灯光的亮度,既希望环境看起来不那么令人窒息,又害怕过亮的光线会暴露我更多的狼狈。我甚至换掉了那件穿了好几天的旧开衫,找出一件稍微……顺眼一点的衣服。
这些举动让我自己都感到陌生。我什么时候开始在意这些了?
晚上八点五十分。我提前坐在了电脑前。房间只开了书桌上一盏昏黄的台灯,将我的身影笼罩在一小片光晕中,四周是沉沉的黑暗。
摄像头依旧关闭着。这是我最后的屏障。
九点整。邀请提示音响起。
那声音依旧像丧钟,敲得我心脏骤停。
我闭上眼,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按下了“接受”。
连接建立。
屏幕那端,不再是漆黑一片。林夕的身影出现在画面里。她似乎是在酒店的房间里,穿着舒适的居家服,头发松松地挽起,脸上带着干净的、未施脂粉的柔和。背景是暖色调的灯光,看起来温暖而……真实。
她对着镜头笑了笑,眼神明亮而专注:“苏老师,晚上好。能听到我吗?”
她的声音透过耳机传来,比上次视频时更加清晰、稳定,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
“……能。”我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不那么颤抖,但效果甚微。
“那就好。”她似乎并没有在意我的紧张,很自然地将话题引向了正题,“我们今天主要讨论一下叶文婧在最终抉择前,那场与男主角的‘无声对峙’戏好吗?我觉得这里的情感层次特别复杂……”
她开始阐述她的理解,条理清晰,语气平稳。我强迫自己集中精神,听着她的分析,偶尔用简短的“嗯”、“对”来回应。
整个过程,我的视线死死地盯着屏幕上她那边画面的背景,或者她手中的剧本,不敢与镜头另一端、她那似乎能穿透屏幕的明亮目光有任何接触。
即使她看不到我,那种“被注视”的感觉,依然让我如坐针毡。
讨论进行到一半,关于叶文婧在那个关键时刻,内心除了决绝,是否还存在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对尘世的留恋时,我们产生了一点细微的分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