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通愣住,没想到她言词如此犀利。
舒仪又接着道,“这可能是你一生中最重要的决定,不仅关于你,胡家,甚至是整个天下。慎重一些无可厚非,只是后面又有钜州军来,你有自信能控制住他们任由你在这里沉思抉择?”
胡通的心摇摆不定,瞪着她道,“要是我信不过胡家,又怎么能信你?”
“世子安然无恙不就是最好的佐证。我保证,会将他平安送到京城。”
在她怀中的世子一直挺安分,见两人严肃对话你来我往,他觉得有趣,忽然哈哈笑了两声。
胡通受到触动,心道,就这样吧,这是世子,也是老天的选择。
等他从院子里出来,亲卫道:“我已令人准备弩箭。”
话还没说完,胡通就一记耳光打了上去,“世子还在里面,你不要命了。”
亲卫半张脸都肿了,委屈道:“我嘱咐让他们射马,马没了,人就跑不掉。”
胡通狠狠瞪他,下令道:“全部退后,以世子安危为重。刚才里面的人说了,我们要是敢动手,他们就伤害世子,赶紧退后退后。”
等兵士们退后,包围圈刚散,舒仪等人就骑马冲了出来。有人要追,又被胡通拦下,说辞还是那个“世子为重”,不过片刻,几人快马离开村庄。
胡通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神色阴晴不定。
第166章
胡通有意放走舒仪的举动瞒不过杨瑞,尽管他矢口否认。
杨瑞没有追究罪责,让他带着队伍回军,另派了两个心腹将领去追击舒仪一行。调动一来一去耗费了大半日功夫,第二日下了一场雨,两位将领在山野中失去了追踪痕迹。杨瑞闻听两人回报,脸色沉郁,亲笔书信一封快马回京。
杨臣拿着信来到安阳郡王府。王府门口车如流水马如龙,这般景象过去十年从未得见。杨臣笑了笑,避开前门人群入府。尽管外间喧闹,院内依然僻静。下人将他引到书房外,透过窗户他看见郑穆独坐在书案前,手中把玩着一样物什。
杨臣又张望一眼,看清他手中之物,忽然停步,下人不解回头。他谦和地笑道:“忽然想起一件急事尚未处理,等处理完了再一并回禀师尊。”下人当然清楚他是安阳郡王的弟子,也客气道:“杨公子自去忙吧,小人这就去回郡王。”
杨臣离开王府回到家中。他如今公务繁多,同样有幕僚文书几人打下手,其中最倚重的是曾经年少时的同窗,冯玉。
他虽神色平静,冯玉却看出些异常,问道:“怎如此快就回来了,莫非郡王不在府中?”
杨臣摇了摇头,忽然问了一句,“当年你家已为你谋得官位,你却辞官不做,跑来我家中做幕僚,气得你家老爷子险些中风。为的就是打破门阀世家之限,让天下寒门在朝堂上有一席之地施展才华。如今,还是这样想吗?”
冯玉不知他为何会提起过往,但他从不避讳,笑着道:“事实证明我选择正确。当年我家为我所谋的官位不过是依附展阀得来。如今展阀都不在了。”提起旧日这个四姓之首的门阀,他不免有些唏嘘,道,“你为何提起这个?”
杨臣道:“如今我也面临一个选择。”他说完这句就陷入沉思,良久之后,从袖中掏出杨瑞的书信,在烛火上点燃付之一炬。
冯玉惊道:“这不是要呈给郡王的军报。”旋即他明白,这就是杨臣所说的选择。可依旧疑惑,“到底什么事要瞒着郡王。”
“一个总是让师尊心软的人。”杨臣看着信燃成灰烬,一丝不存,说道,“十年的心血才换到如今的局面,怎能让一个女人来破坏。师尊自认为心如铁石,不为世间任何所动,只有面对她时犹豫不决,以至于造成错误。一个错误就已经有那么多后患,怎能再犯。”
冯玉皱眉道:“我看郡王并没有心软,兴许是你想的太过严重。”
“过去的仇恨都一一清算,可是对舒阀却一直未动,你还认为我想的严重。”杨臣笑了一声,目光如清泉般明亮,“情之一字,可怕就在于无声无息。若是在平常人身上,可称重情重义,但师尊不是平常人,他身后有宗室,有我们,还有天下寒门的希望。不能因为情,就将大好局面置于险地。”
他说完这些话,就拿起笔书一封信,令卫士紧急送往杨瑞。
冯玉虽然没有看到他写什么,却已经猜到其中的内容,他长叹一口气,复又想,舒家的那个姑娘和世子在荒野中葬生,也许会是最妥善的结局。
舒仪发现身后追赶的人由之前小股军队变成一整个大军的包围网时,就知道对方已经不再顾惜世子或者其他任何人的性命了。
跟随的卫士发现前后都有行军痕迹时,看出这是一个死局。
“京畿重地,没有圣谕居然调军。”卫士面露苦色道。
“不是没有圣谕,而是没有圣上。”舒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