邬城,邬城……
淮晓自小跟着姑妈长大,姑妈死后,她独自磕磕绊绊又活了一年。七岁那年,有个富贵人家寻到她,买她做了童仆。
起初,她不知道富贵人家姓甚名谁,直到看见气派的楼阁,看到牌匾上龙飞凤舞的三个字“城主府”,才知道她的主顾竟然是少城主。
少城主待她很好,吃饭、玩耍、学习,几乎做什么事情都与她在一起,淮晓的日子肉眼可见越来越好,她们俩的关系也更加亲密。
她们打打闹闹了三年,邬甲十岁时,正式步入修炼的年纪。按理来说,作为童仆的淮晓也是要认真修炼,努力提升修为的。可她天赋不好,连基本的入道都极为艰难。邬甲硬生生磨了家人许久才允她多留两年。
两年期间,邬甲除了提升自己的修为,额外抽出时间教淮晓修炼,有时淮晓看着她极为疲惫的小脸,会想到“算了吧,她已经很辛苦了”,有时又想到“她这么努力为了什么,我也不能轻易放弃”。
后来邬甲的黑眼圈告了密。家人心疼邬甲,不允许淮晓继续留在府中,将她赶了出去。
淮晓出去后,替人浆洗、刷盘洗碗传菜,勉强度日。
淮晓知道邬甲寻过她,不只一两次。每次闻见风声,淮晓都会行动迅速躲起来。邬甲来了许多次,她的心一次比一次冰冷。家人将邬甲圈在家里,说是节庆日快到了,各派会有许多小姑娘过来玩。节庆日过后,邬甲便再也不来了。
也许来过,也许一次都没来过。淮晓放下了心,她真诚祝愿邬甲能够早日得道成仙,达成所愿。
她是块朽木,留在府中只会是拖累,只能让邬甲与家人产生矛盾,她心疼那个困到眼皮打架依然教她修炼的姑娘。
自那以后,淮晓每次偶然见到外出的邬甲,都会悄悄躲起来,暗中注视着,直到邬甲彻底离开她的视线。邬城城破,她第一次没有躲闪地见到了长大之后的邬甲。
邬甲常年的刻苦修炼使她身姿挺拔,刀剑出鞘散发着汹涌澎湃的剑意,灵光包裹着她修长的身躯,一剑一式出招凌厉。
尽管她修为高深,但她还是败了。
雨水冲刷着她的身体,血迹一路流动到淮晓的脚边,濡湿了她的鞋袜。淮晓在人群中远远望着她,她在人群外看着淮晓。
也许邬甲早已忘了她,那双眼睛只是在看人群,在看这群毫无灵力的百姓,在看这些邬家代代庇护的人民。
邬甲死了。那段短暂的美好时光,只有她一个人记得了。
春恬自说自话半晌,瞧淮晓没有一点反应,心道我果真猜对了。她故意要从淮晓手中夺过茶杯,淮晓突然被打断思绪,吓了一跳,茶杯脱手后在空中旋转飞翔,得到了片刻的自由。
哗啦一声,茶杯四分五裂。
春恬道:“放心,我不会告诉旁人。”
她得到了颇为满意的答案,心中轻快。简单洗漱后准备睡觉,刚坐在床边,她便听到了一阵重重的脚步声,由远到近,而后停在自己的房门前。
“砰砰砰!砰砰砰!”
这次的敲门声比方才大上许多,可见来人怒气不小。
春恬示意淮晓去开,淮晓小心翼翼地捡着茶杯,装作没看见。春恬只好穿上鞋袜,刚打开门就被狗血淋头喷了一脸:“干什么干什么!你们不睡觉在这练剑吗?烦不烦啊,不知道我们都睡了吗?下面整个一层全被你们吵醒了!一会大吼大叫一会鬼哭狼嚎,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这死了人呢!哼,我看你们两个鼻孔都出着气,还没死呢!告诉你们,给我安静点,今晚最好不要让我再听到任何声音,否则送你们上警戒司!”
春恬没有心思与人多纠缠,只说道:“好,我们注意。”
她的平静使得来人的火焰一下子矮了半截。剜了眼春恬后,那弟子哒哒跑下楼梯,脚步跺得直响。
春恬揉了揉眉心,想到今天的收获,眉目又顿时舒展。
天下仙根本没有被盗。花翎空有一副剑,没有剑灵的帮助,实力想必大不如前。那么,有些事做起来就容易得多了。
低低的笑声从胸腔里发出来,春恬满意地看向淮晓:“老二,你做的很好。”
淮晓收拾好地上的碎片,淡淡地看了眼春恬,“教长之命,岂敢不从。”
“砰砰砰。”
敲门声第三次响起。
这次的声音又恢复了第一次的不轻不重,甚至带了点小心翼翼。
今晚的第三次敲门声来了。
春恬深吸一口气,颇为不耐地再次拉开门。
借着屋内的烛火,淮晓看清了门外的人。她吓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