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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历不明的男朋友啊（第2页）

林枝子只好抬起头对着他无奈的笑，对方回了她一个相似的痛苦的笑容。两个人于是很和谐地接受了只能贴在一起的场面，只是再互相看下去就和谐不了了，林枝子让自己的视线持平，假装饶有兴趣地盯着男生胸前的学生牌看。

高一（十九）班，章朝。

两人在同一站挤下车，又上了同一辆车。三十分钟后，又下车。又上了同一辆车。此时这趟车已经不太拥挤，只是也没有什么座位，章朝绅士地把后门门口最后一个座位让给了林枝子，然后扶着吊环站在了靠门的位置。

林枝子终于可以歇一歇疲惫的双腿，她把书包放在腿上，趴在前面的栏杆上心情愉悦地问：“咱俩这么顺路吗？你不会也住在福安苑吧？”

章朝闻言，小麦色脸庞上反而浮现出一丝诧异，只是反问：“你不记得我吗？”

“对不起哦，我有点脸盲。”其实只对男生。

章朝挺着笔直的背，只是微微侧头斜视她几眼，又将眼睛转了过去。林枝子忍不住直起了腰，偏头仔细地打量着他。这是个模样称不上多么出色的男生，只是因为格外傲人的体态，显得出有那么一丝特殊的气质，满脸正气，透露出与这个年纪不符的成熟感。

林枝子还是没想起来。

章朝面上并没有什么表情，似乎也并不意外这个结果。林枝子再跟他道歉或追问，他都闭嘴装哑巴了。两个人就这样在略显尴尬的氛围里下了车，章朝在前面目不斜视地走，一直走进了一家居民楼楼下的便利店。林枝子此时此刻再想不起来都觉得自己像傻子，章朝回头看了她一眼，林枝子皮笑肉不笑，脚底抹油般溜走了。

中考完的那个暑假，林舒英在家变着法子地给林枝子做好吃的，觉得她实在太过于瘦弱，可能熬不过高中开学的军训。而林枝子拿到了第一台触屏手机作为奖励，虽然只是二手的，但能够用□□这种比较高级的聊天软件，她终于不用再每天紧张的算着一毛一条的短信费，和周楚有从早聊到晚。

周楚有分享给她一个链接，是一首粤语歌，说是她的笔友姐姐分享给自己的，很有意思。林枝子点开，叫《你的扣肉》。林枝子没有看过麦兜，只觉得童声很清澈，歌词也很可爱，反复听了三遍之后，副歌的“我愿似一块扣肉”便深深地烙印在她的脑海里。

她问周楚有梅菜扣肉是什么，好吃吗？对面没有秒回，她在自己的小床上打了一个滚，面朝着天花板，定定地看着窗户透进来的光。顶楼的构造很特殊，她的房间天花板是一个斜角，只有一扇很高很小的窗户，通风也不便利，头顶那扇呼呼直转的风扇发出连绵的噪声，甚至遮挡住了拖鞋从脚上滑落后砸在地面的动静。

“枝子，你拿十块钱去买个大瓶的洗洁精。”叶舒英在厨房大声招呼她，枝子懒得动弹，躺在床上喊道：“一点都没了吗？加点水晃晃呢？”

叶舒英拎着黄色的洗洁精桶进来在她面前晃了晃，大声说着：“没了，这都加了第三遍水了，真没了。”小学五年级她和母亲搬到这里时，这栋装修了一半的破旧房子虽然有整整四个房间，但家具已经陈旧得薄如纸翼，衣柜第三天就掉了底板，林枝子房间的这扇门根本就合不上，后来干脆就请人拆了，因为没什么多余的钱，干脆没装新的。

林枝子磨磨蹭蹭地下了楼。南成夏天并不算炎热，但中午出门也着实让人不好受。她左耳戴着有线耳机出门，继续循环那首扣肉之歌，边走边解着缠绕在一起的耳机线。

社区小卖部里只有个台式风扇在结账处自顾自地扭头，林枝子在陈旧的货架里找到洗洁精，绕出来，仍然没有其他人。门口有几只折叠起来靠在门边的小马扎，林枝子毫不客气地取了一只，坐在过道里等人回来。

福安苑居民其实并不算多，务工的外地人居多，彼此之前算不上多么亲近，但偶尔也会凑在一起说话聊天，便利店门口就是最好的去处之一，这些马扎多半是给傍晚时来唠嗑的老太太们用的。

林枝子觉得梅菜扣肉很好玩是因为她搜到的图片里所谓的肉是一片又一片叠在一起的肥肉，她有过很长一段时间饿肚子的日子，对任何食物都难以拒绝。小学时统一订购的盒饭里，常常有一道土豆炖肉，肉常常是大块的肥肉，班里的小同学们都不吃，她便高高兴兴地端着饭盒一个接一个地夹走他们盒饭里的肥肉，然后分出一半给同样饥肠辘辘但不敢说话的周楚有。

老师坐在讲台上看纪律，叹息着默许一切。

她和周楚有的肥肉联盟，究竟是在那件事之前结成的，还是之后，她却怎么都想不起来了。

有人推门而入，压着嗓子低沉地问她：“买什么？”

林枝子戴着耳机，听得不是很真切。抬头看到暑天里这个人戴着口罩，便知晓他还生着病，对方又问了一遍，只是本来就处在变声期的声音因为感冒更新低沉，仍然没听清。林枝子没反应过来，风扇并没有对着她吹，她有点热蒙了。只是慌忙地从马扎上站起来，想要回答什么，脱口而出的却是：梅菜扣肉。

对方带着浓厚的鼻音愉悦地笑了出来，这次说得慢吞吞的，清晰可闻：“对不起，我们这里不是饭店。”

林枝子闹了个大红脸，把脚边的洗洁精提上了，拿了找回的零钱一口气跑回了家。

原来他就是章朝。

不到半年之后，因为一场高中生的无聊闹剧，章朝变成了林枝子的男朋友。

那个周她是如此胆战心惊，唯恐被秦涵若戳破真相。周五放假时，她又遇见了站在公交站牌阴影下的章朝，她觉得自己有必要和他谈谈。但十五岁的林枝子同样只是一个涉世未深的莽撞的小女孩，她们一起默不作声地转到第三辆车上，车上人很少，大部分座位都空着，章朝径直走到最后一排坐下。看着这个少女忧愁地慢慢地扶着椅背走到自己跟前，很是天真明媚的一张俏丽小脸布满阴云，她犹豫着开了口，小声地问：“章朝同学，你有女朋友吗？”

章朝觉得有点好笑，郑重地摇了摇头。

“那我可以当你女朋友吗？”没有半分真心，全是虚情假意。

章朝笑得更坦诚了一些，毫不犹豫地应允下来，“好。”半真半假里，究竟混没混进去一丝丝的真情，那一刻他自己也说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