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喜欢花,每天护士都会给他换新鲜的,摆的次数最多的就是向日葵,窗外一轮橙黄的太阳,屋内的向日葵也是一轮阳光。
起初我还以为是医院给每位病人都送了花,是这家医院的情感关怀,但我顺着墙散步时发现只有他的房间才会有。
我也见过那个小护士拿着花在背后偷偷吐槽他。
小护士说:“那个男的也不知犯什么神经,偏偏看见花才配合治疗,本来上班就够累了,我还得操心去给他弄花。”
小护士是新来的实习生,经常上夜班,每次换班都要早上了,她又被指派去跑腿,天不亮时顶着很重的黑眼圈去门卫拿来刚送的鲜花。
那些花总被被漂亮的包装纸裹着,系上蓝色的丝带,很精致。
小护士拿这着花束自言自语,“我好困,我想睡觉,我不想上夜班,我也不想给每天给他送花,为什么送花的这个任务要落在我身上。”
她一直在碎碎念,尽管已经说的很小声了。
“但是他好可怜。”
她到走廊转角的水池边把花从包装纸里取出来,手上沾了水,小心翼翼的洒在花上面。
“可是我就不可怜吗?”
她继续的洒水,一下又一下,动作轻柔又机械。
这种情感是什么?应该是人类所说的矛盾吧。
小护士对他是一半一半的态度。
同情和讨厌在同一个人身上时,矛盾的情感就会出现。所以小护士每天给他换上打理好的花,但是又不跟他讲话。
小护士在自己挣扎中。
如果换我摊上这么一个病人,我说什么都要把他吓死。
我天天尽职尽责的照顾,本职工作一大堆都忙不完,还要操心给你换花,然后你却在我看不到的地方拔我针管。
小护士可忍,鬼不可忍。
我看着那半瓶药真恨不得我去替他输液。
可惜了,我是只鬼,生病永远都不可能发生在我身上,更别说治病了。
他收回目光,起身往窗边走。
他很瘦,穿着病号服就像是在晾衣架上挂了件衣服,单薄的风一吹就倒。人就是太瘦了所以才怕风吹草动,上周我贪玩吓他,还没发出点动静呢,他就把病房所有灯都打开然后躲进被子里。
裹着被子的他像个没馅的包子,抖个不停,他在害怕。
或许他来医院就是因为太瘦了,看起来太不健康了所以才要治病。
我看着他的背影正出神,房间传来凉凉的声音。
他站在窗边背对着我,他说:“鬼,能出来陪我说说话吗?”
我没动。
“老一辈人都说,将死之人会看到不干净的东西,看来是真的。”
这个男人长得挺白净,说话怎么就这么不中听,不干净?小子,说谁呢。
我生气的探出头,恶狠狠地瞪他。
他转过身,我们四目而对,我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病房有十几平米,四面墙,挂着白炽灯的屋顶,反光的大理石地砖,中央的病床,靠墙的沙发衣柜。。。。。。这些他都没关注,而是直接看向门口,在墙角准确的找到我。
我有些意外,有些迟疑的问:“你。。。。。。你能看见我?”
他不害怕,笑了笑,大大方方承认:“我能看见你,一三五你睡墙角,二四六睡地板,周日你不在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