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家一心寻死咱救了又干啥?”
“我有事情要问他。”
杨筝听到这话,就不反对了:“好好好,听萨满的。”
易减知看着那块不知道荒废在这多少年的石头。
如果还能转,是否也证明上天不愿意你在漆黑幽冷的涵洞里死去呢。
两个女人费力启动开关,她则在那机关动的一瞬间就往白鹿桥跑去。
此时已经日落,暮色渐浓,大多数人刚刚在蓝田东许愿,他们将写着愿望的黄纸燃烧后倾入河流,望着纸灰向西流去。送圣仪式结束,他们陆续归来,沿途开始放河灯。
灞河、纸灰、愿望、河灯还有易减知都在向西奔去,他们向着京城的方向奔去,向着夕阳的方向奔去,就连夕阳也在向西奔去。
向西奔去吧,他们的一切都不会付诸东流。
白鹿桥边,浮光跃金,她注视着那个桥洞,已经有零星几朵梅花流出,易减知缓缓吐出一口气。
杨筝和宋空完工之后马上跟来,她们静静等待着。
那人果然出来了。
易减知转而走到桥上,向下望,他出现在梅花簇拥之中,红衣铺陈,像一条濒死的火红的金鱼一般,安静地等待着最后的沉没。
“带他上来。”
杨筝有点犹豫,宋空足尖一点,身形轻掠而过水面,精准地将那抹红色从河中提起,带到桥上。
那人浑身湿透,皮肤被冷水浸泡得发白,只还有一丝游气。他艰难地睁开眼,眼神空洞,望着易减知,并无多少惊讶,只是漠然。
易减知蹲下身,问:“你为什么要死?”
她不明白,不明白为什么这个世界的人好像都把自己的生命看得那么轻。
他似乎花了点时间才将眼神聚焦于眼前的女孩。
夕阳前女孩那双过于沉静的眼睛里,没有恐惧,没有怜悯,只有纯粹的疑惑。
他看着都快死了,居然真的回答了:“因为不知道为什么要活。”
太过简单的原因。
易减知沉默了半晌,才道:“哦。那你还要死吗?”
他极其缓慢地眨了下眼,眼睛被夕阳映出一丝奇异的光彩,似乎笑了一下,又咳嗽起来,边咳边道:“好像……不了。”
易减知眉头蹙了起来。
她更不明白了。
阻止一场自杀,原来可以如此轻易?
一句问话,一个眼神?
生与死之间的那根线,原来可以如此纤细,又如此坚韧吗?
她纠结片刻,还是认真说道:“是我干扰了你的选择。你有什么需要我实现的吗?”
那人显然没料到会得到这样的回应。他先是一愣,随即像是听到了极好笑的事情,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越来越大,他痛苦地蜷缩,却又止不住那笑意,眼中那潭死水仿佛也被笑声震荡,泛起波澜。
他一边笑,一边用手撑着想坐起来,但又笑得太厉害,几乎要撑不起自己来。
易减知下意识伸手过去——
就在她指尖即将触碰到那湿冷红衣的刹那!
那只撑着桥面的手骤然探出,精准地攥住了易减知的手腕!握得很紧,却奇异地并未弄疼她。
下一刻,他借力猛地一跃而起,拉着易减知,两人衣袂翻飞,如同两只被命运强行捆绑、翩跹又失控的雁,朝着身后白鹿桥栏杆外的灞河水面,纵身翻坠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