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如此,小春还是死死攥着它不肯松手,俨然是要与自家小姐同生共死的架势。
她的哭声回荡在空旷的殿宇。
趴伏在郭夫人怀里的心儿动了动,翻了个身,揉揉眼睛醒了。
小丫头人还是迷糊的,却已经听见了旁边小春的泣声,立马关心起来:“娘亲,小春姐姐怎么哭啦?”
郭夫人给她重新扎辫子,闻言动作一顿,接着耐心道:“小春姐姐偷偷做了件事,现在被发现了,可能要被罚。”
心儿歪着头:“是坏事吗?”
郭夫人答道:“有一半是坏的。”
心儿似懂非懂,很快又眼睛一亮:“娘亲说过,做了坏事就要挨罚……那小春姐姐做了一半的坏事,可以只罚一半!”
郭夫人没说话。
心儿乖巧地坐着等娘亲给自己扎好辫子,却发现今天的娘亲手抖得厉害,怎么也扎不好她的羊角辫。
她困惑地扭过头去,看见娘亲已经流了满脸的眼泪。
“心儿……娘……”郭夫人别开脸,不再看任何人,肩膀却难以抑制地耸动,“可能没办法……再陪你……”
再陪你玩,再陪你长大了。
郭夫人很想交代些什么,例如老夫人不喜爱她,并不是她不乖,而是因她是个女孩;例如爹爹不喜爱她,并不是她不好,而是知她不是亲生;例如娘亲走后她要记得听话,否则婚事定得不好,会走她的老路……
可这一刻来得太突然,她有千言万语要嘱咐,张口却不知从何说起。
“娘亲,你怎么了?”
心儿着急得不行,连忙拿袖子去给娘亲擦眼泪,看擦不完,立马将小手伸进了郭夫人的袖口,从里头勾出块素色丝帕。
小丫头很熟悉这条丝帕,先翻开最上头丝线绣着的翠竹,再是娘亲写的一首小诗,然后就是……
是陌生的血迹。
常宁不忍再看。
那四块手帕,粗布、软绢、棉帕、还有素丝,材质迥异,绣工、新旧还有主人的身份地位截然不同,此刻却像四块冰冷的墓碑,题名用的是因不幸与不公而诞生的鲜血。
殿内一片死寂。
柴雨看着心儿茫然捧着的帕子,还有赵太太和小春的证物,忽然低低地笑了一声,笑声悲凉。
她看向顾从酌,近乎诘问地说道:“顾将军、顾少帅!现在,你满意了?”
四个人的罪证都找齐了,接下来就该将她们扭送顺天府了吧!
常宁又瞥了顾从酌一眼,那张棺材脸怕不是铁打的棺材,泰山崩于前都不动声色,凡人休想见其一点喜怒。
沈临桉坐在轮椅上,大抵是唯一一个敢打破沉寂,直接询问顾从酌的人。
他轻声道:“少帅打算如何?”
顾从酌闻声,低头看向他,心下飞快地掠过句“他似乎从头至尾都在看我”,接着便应道:“臣欲带她们入京。”
“果然,”柴雨心想,“这就是要抓捕我们归案的意思了!”
她心里实在不平,即使知道顾从酌此举无错,仍想再出声讽刺几句,但郭夫人已抱着心儿上前了两步。
“将军,”郭夫人垂着头,嗓音略低地恳求道,“可否能允我……先将心儿送回家中安置好,再……”
顾从酌皱了皱眉。
郭夫人见他未立刻应下,登时心凉了半截,硬着头皮将姿态放得更低:“我确有错,然心儿年幼,什么都不知晓……待她安顿好,我任由将军处置,绝无二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