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尘漩涡”的酒液与荷尔蒙气息依旧浓得化不开,但今晚,某种无形的气压似乎更低了。那道持续数周的、冰冷的注视,终于不再满足于隔岸观火。
当梵洛的身影,如同撕裂了喧嚣的寂静裂缝,出现在一楼大厅时,整个酒馆仿佛被按下了短暂的静音键。
他依旧穿着那身看似随意、实则每一根纤维都透着“我很贵”气息的深色常服,冰蓝色的长发松散地束在脑后,几缕发丝垂落在冷白得近乎透明的脸颊旁。他并未刻意释放气势,但那与生俱来的、属于食物链顶端的疏离感,以及那双冰蓝色眼眸扫视时带来的、仿佛能冻结灵魂的虚无感,让周围醉醺醺的客人们都不自觉地缩了缩脖子,下意识地让开了一条通路。
他的目标明确——吧台。
哈罗德经理正端着杯合成威士忌,跟一个熟客吹嘘自己最近的“投资眼光”,看到梵洛的瞬间,差点把酒呛进气管里。他连滚带爬地迎上去,脸上堆起的谄媚笑容几乎能把脸上的油光挤出槽:“梵、梵洛先生!您怎么亲自下来了?有什么需要,吩咐一声就行!”
梵洛连眼角的余光都未曾分给他,冰蓝色的瞳孔如同精准的导航系统,锁定在了吧台后那个正在擦拭酒杯的红色身影上。
沈徽星在他踏入大厅的刹那就感觉到了。那道目光,从之前的虚无缥缈,瞬间变得凝实、沉重,如同实质般压在她的肩头。她擦拭酒杯的动作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赤红的眼眸抬起,毫不避讳地迎上了那道冰蓝的视线。
空气中,仿佛有无形的电火花在噼啪作响。
顾白飞几乎在同时停下了手中的活计,紫眸瞬间凝结,寒意以他为中心悄然扩散,让旁边几个想点单的客人下意识地打了个寒颤。他像一头进入战斗状态的黑豹,肌肉微微绷紧,沉默地注视着那个蓝发男人,仿佛在评估对方的威胁等级以及从哪里下口比较方便。
梵洛无视了所有旁杂,径直走到吧台前,在沈徽星正对面的高脚凳上坐了下来。他的坐姿优雅而放松,却带着一种仿佛坐在自己王座上的理所当然。
“调杯酒。”他开口,声音不高,却奇异地穿透了背景音乐,带着一种冰冷的、不容置疑的质感,像是在下达命令。
哈罗德经理在一旁急得直搓手,拼命给沈徽星使眼色,示意她好好伺候这位祖宗。
沈徽星放下擦得锃亮的酒杯,双手撑在吧台上,身体微微前倾,火红的马尾从肩头滑落。她脸上挂起了那副标准的、带着点痞气的营业笑容,但赤红的眼眸里却没有丝毫暖意,反而燃着挑衅的火星。
“这位……客人,”她故意拉长了语调,目光扫过梵洛那张俊美却毫无生气的脸,“想喝点什么?我们这儿的‘极光幻梦’挺受欢迎,或者‘虚空风暴’够劲爆?”
梵洛冰蓝色的眼眸静静地看着她,如同在看一件有趣的陈列品。“专属于我的。”他薄唇轻启,吐出几个字,“用你的‘理解’来调。”
这话语里的潜台词,让一旁的顾白飞眼神彻底冷了下来。紫眸中的寒意几乎能冻裂酒杯。他往前踏了半步,几乎要站到沈徽星身侧,无声地表达着存在感。
沈徽星脸上的笑容更深了,也更假了。“专属的啊?行啊。”她拉长了声音,赤红的眼珠转了转,里面闪过一丝恶作剧的光芒,“客人您这气质,一看就……非同凡响。我得好好‘理解理解’。”
她转过身,开始在琳琅满目的酒柜前“认真”挑选。手指掠过那些昂贵的、来自各个星域的基酒,最终,却停在了一些……比较特别的辅料上。
哈罗德经理伸长了脖子,看着沈徽星拿出的东西,眼皮开始狂跳:
——一小瓶味道刺鼻的、用来调制某些“地狱”系列鸡尾酒的辣椒萃取液。
——一种产自某个酸性沼泽星球的、散发着微妙腐败气息的绿色苦精。
——一小撮看起来像是金属碎屑、实际上是一种名为“锈蚀星辰”的、能让酒体产生诡异颗粒感(并轻微剌嗓子)的奇葩装饰物。
——最后,她甚至还拿出了一管……浓缩苦瓜汁!(显然是来自Z33的“特产”怀念)
顾白飞看着这一幕,紧抿的嘴角几不可察地抽搐了一下。他默默地将原本准备拦截梵洛的精神力丝线收了回来,紫眸中闪过一丝……看好戏的意味。他觉得,眼前这个蓝毛(他内心对梵洛的蔑称)死装男,确实需要一点“Z33特色”的毒打……哦不,是款待。
哈罗德经理已经快晕过去了,用口型对沈徽星疯狂示意:“姑奶奶!你疯了!那是梵洛亲王!”
沈徽星恍若未觉,脸上带着一种近乎神圣的、专注的(搞事)表情。她拿出一个干净的雪克壶,开始了她惊世骇俗的“创作”。
先是不按比例地倒入几种基酒,颜色瞬间变得混沌不堪。然后,她手腕一抖,那瓶辣椒萃取液倒了小半瓶进去!接着是绿色的沼泽苦精,滴了五六滴(正常用量是14滴)。然后,她像撒盐一样,优雅地弹入那撮“锈蚀星辰”金属屑。最后,她拧开那管浓缩苦瓜汁,挤了足足一管!墨绿色的汁液融入混沌的酒液,让整体颜色变得更加……难以形容,像是一杯被工业废水污染了的沼泽泥汤。
周围的客人都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脸上露出了惊恐又期待的表情。这杯东西,看起来喝下去就不是醉不醉的问题了,是直接送去急救还是就地火化的问题!
梵洛依旧安静地坐在那里,冰蓝色的眼眸饶有兴致地看着沈徽星这番“死亡操作”,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变化,仿佛在欣赏一场行为艺术。
沈徽星盖上雪克壶,这一次,她没有玩任何花式动作,只是非常粗暴、非常用力地摇晃起来,冰块和壶内那摊“化学武器”剧烈碰撞,发出的声音都带着一股悲壮感。
“哐!哐!哐!”
摇了足足一分钟,她猛地将雪克壶顿在吧台上,滤出酒液into一个最普通的岩石杯。那杯“酒”呈现出一种浑浊的、暗沉中透着诡异绿芒的色泽,表面还漂浮着一些细微的、闪着金属光泽的颗粒物,散发出一股混合着辛辣、酸腐、苦涩的、难以名状的刺鼻气味。
沈徽星将这杯“杰作”推到梵洛面前,脸上露出了一个极其“真诚”的、带着期待的笑容:“喏,为您特调的——‘亲王的晚宴’。融合了地狱的火焰、沼泽的深邃、星辰的……嗯,粗粝,以及故乡的‘清新’,充分体现了您高贵冷艳、深不可测、与众不同的气质!请慢用!”
哈罗德经理已经面如死灰,开始在心里计算赔偿金和店铺被封的可能性了。
顾白飞抱着胳膊,冷眼旁观,紫眸中甚至带上了一丝极淡的……幸灾乐祸?他倒要看看,这个装逼犯怎么下台。
所有目光都聚焦在梵洛和他面前那杯“毒药”上。
梵洛垂眸,看着杯中那摊难以名状的液体,冰蓝色的眼眸里依旧没有任何情绪波动。他伸出那双修长、苍白、骨节分明得如同艺术品的手,优雅地端起了酒杯。
没有犹豫。
没有试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