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人群走进第一个展厅,黑色耳机里传来冰冷的提示音:
「欢迎来到霍拉美术馆·画廊。请注视作品,尝试理解作家的艺术理念,但是不要触碰展品。」
冷白的顶灯闪烁了一下,光影像在呼吸。墙面漆黑,画作一幅接一幅,悬挂在孤立的光圈之下。空气潮湿,有股油画颜料未干的气味,混合着铁锈与旧纸的霉味。二十多个人群在这里安静移动,脚步声微弱,像被压进棉布里。
我下意识拽着高文,拉着他往后退。前方绝望先生的背影显得格外阴沉,我只想离他远一点。
第一幅画,名为《恶意的善意》。
画布上是舞台与观众。台下无数人影面孔模糊,却都笑得极尽夸张,嘴角被勾勒成不自然的弧度,双手高举,掌声仿佛要从画布里溢出。那笑容太亮,像刀锋般划开空气。
舞台中央的小女孩,穿着洁白的礼服,怀里抱着大束花。她眼睛紧闭,嘴角挂着乖巧的笑,可眼角,却滑落了一行透明的泪。画家用极细的笔触刻下泪痕,几乎看不见,却在光照下冷冷闪烁。
耳机低声道:
「过度的赞美,是另一种诅咒。」
空气仿佛被压紧。有个同学轻轻笑出声,却马上戛然而止。那笑声和画里的掌声叠合在一起,真假难分。
我的手心一阵发痒,仿佛有无数只看不见的手逼迫我也要鼓掌。
我猛然移开视线,胸口却更沉。
第二幅画,是《夜莺》。
左边是一只金色鸟笼,笼门半掩;右边是一朵玫瑰,花瓣猩红得像血。鸟儿正衔着玫瑰飞过画布的中央,背景是一片漆黑的森林,枝叶像手掌一样伸展。最远处,一个小男孩蜷缩在地,抱着膝盖,肩膀一颤一颤。
耳机声音缓缓响起:
「夜莺的歌声,会让人遗忘自我。」
一瞬间,我真听见耳边传来轻柔的鸣叫。有人开始轻轻哼唱,旋律与鸟鸣重合,像是被画布里牵引。声音越来越多,几乎要汇成合唱。
“我觉得夜莺只在乎那个孩子。”高文的笑容淡了下来,语气竟有些恍惚,“歌声不是给我们的,也不是给森林的,而是为了那孩子。”
我们一同凝视画布。只见夜莺衔着玫瑰,飞到小男孩的身边。泪眼蒙蒙的孩子抬起头,手指接过花瓣的瞬间,他脸上的哭泣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短暂的笑。
可那一刻,画面发生了微妙的变化。森林的阴影骤然压下,夜莺的羽毛一点点褪色,血色的痕迹从胸口渗出。小男孩欢笑着跑出了画面,而画布的最后一角,只剩下夜莺坠落在荒芜的枝桠间。
耳机里传来低沉的一句话:
「歌声的代价,是夜莺之死。」
《不听》《不说》《不看》
第三面墙连着三幅画。
第一幅《不听》:画中女子双手紧紧捂着耳朵,美得近乎病态。可站在画前,耳机外忽然传来低低的哭声。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声音像从某个角落渗出来,却偏偏找不到源头。人群里有人慌乱环顾,大家都在寻找着哭声的源头。但是耳机里的指示依旧平静,「请无视你听到的声音。」
第二幅《不说》:一个俊美的男子,双手死死按住自己的嘴巴。但眼睛却直视着我们。仿佛想要诉说着什么。同一时间,有一个走在前面的游客忽然低声诉说起来:“我爱她……我真的爱她……”
声音轻柔,像诗句。他的眼神涣散,根本没有意识。直到身边人一把拽开,他才骤然停下,满头大汗。
第三幅《不看》:还是那位女子,她手中捧着另一幅画框。
耳机骤然加大音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