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弋祯倒是想和他说说话却又拉不下面子,正是青春期的女孩,心思敏感。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期中考试前,徐稚闻破天荒在周五晚上打来电话,徐爸徐妈都去上了夜班,家里只有童弋祯一个。
她接通电话,心里明明雀跃嘴上还要持做一本正经。
“赵姨和叔叔都不在,上夜班了。”
徐稚闻穿着校服站在电话亭里,外面排了不少人:
“是嘛,那不巧。”
他百无聊赖绞着电话线:“算了,打都打了,不浪费电话费。”
徐爸徐妈厂里排班是有规律的,徐稚闻早算得清楚,他是下了晚自习特意溜出来的。
“你怎么样,学习跟得上吗?钱还够花吗?”童弋祯学着赵丽华的语气:
“要是缺什么我可以帮你转达。”
电话那边安静了几秒,童弋祯感到自己的心脏在乱跳。
她听见徐稚闻低低叹气:
“你现在翅膀硬了,没大没小,也不叫我哥了。”
童弋祯懒得和他犟嘴,老老实实喊了一声哥,又重复一遍客套话,倒是让徐稚闻拿她没办法。
“我这边时间不多,你就说这些没营养的话气你哥是吧。”
童弋祯问他:“我送的书你看了吗?”
“看了。”
童弋祯顺手捞过懒猫金贝抱在怀里,边替它顺毛边问:“好看吗?”
“看不懂,也看不进去。”
童弋祯就笑起来,小声“切”了句:
“没品。”
“你哥我没品味?你选的什么明信片啊!土得掉渣,多大人了还喜欢卡通…”
童弋祯被他驳了面子,挂了电话,沉郁了几个月的心情却一下子好起来,抱着金贝在沙发上笑。
之后的几个星期,他总能精准在徐爸徐妈夜班的时候打来电话,不过电话的内容到不再是无聊的成绩和竞赛。童弋祯经常给她抱怨一些学校里的事,吐槽哪几个老师比较苛刻,也会说自己在新的班级交到了什么朋友。徐稚闻大部分时候都安静听着,偶尔出言应和一两声。
秘密的电话一直持续到快学期末,市里高中的老师打来电话,说徐稚闻出事了。
吓得赵丽华当场瘫倒在地,童弋祯跟着徐爸辗转四个小时的火车赶到市医院。
病房里站着好几个中年人,看着像老师的打扮,徐爸在病房外看了一眼就被拉去缴费。童弋祯进去的时候,看见他一条腿和胳膊已经打了厚厚的石膏,脑袋上也缠着纱布,床边的校服染了血。
徐稚闻比离家的时候瘦了很多,也白了很多,浑身上下透着一股营养不良的感觉,精神恹恹的,眼下缠缠裹裹躺在床上,像丢在废品站没人要的旧娃娃。
童弋祯叫了声“哥”,声音颤得乱七八糟,眼泪就控制不住地涌出来。
听学校老师说,徐稚闻是早上四点多在宿舍走廊里背书,不小心脚下踩空从楼梯上滚下来摔的。
学校统一定的起床铃是五点半,等有学生出来看到他,徐稚闻已经在楼梯拐角躺了快一个小时。
“哭什么,丑死了。”
徐稚闻微微偏了偏脑袋,冲她挤出一个笑。童弋祯想不明白人都摔成这样,他怎么还能笑出来,该不是把脑袋给摔傻了。
童弋祯只是哭,不发出声音,眼泪大颗大颗砸在徐稚闻那只缠了石膏的手上,烫得他心口一阵一阵地缩。
徐稚闻有些后悔,早知道她会这么难过,他就再忍一忍,想想其他办法,总有其他更温和的办法供他同望子成龙的父母周旋,让他转回一中念书。
他确实后悔了,从坐上去市里的火车,徐稚闻就开始想念坊镇。
对于他这样灵魂空洞的漫游者而言,只有在故土才能获得片刻安宁。
开学第一天,徐稚闻看见了陆梓临,那个被小姑娘在嘴里挂了一个暑假的好同桌,他穿着和自己一样的校服来报道。
那一刻,湿热的夏季风越过太平洋,拂过坊镇的渔港,打在他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