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长的一夜结束,大兴安岭的原始森林徐徐褪去,触目所及皆是银装素裹的白。
漠河到了。
她们此行的最后一站,中国版图的最北端。
陈轻卿下火车时有些失望,这里似乎并不像社交媒体上那些照片中展示的文艺美好,除了冷就是冷,随处可见拉客包车的司机。
只是一座荒芜偏僻的城,城区的街道开车一会就能逛完。
童弋祯却很喜欢这种感觉,这里的狭小和坊镇一样,让人觉得踏实。她早已厌倦了大都市的繁华,在那些超级都市里,人比灰尘还小,但在这种荒凉的小城,每个人都很具体。
她们在漠河市区待了一天,逛了火灾纪念馆,吃了特色菜,晚上陈轻卿受不了冻先回了宾馆。
童弋祯提出要去漠河舞台看看,那首歌几乎是一夜之间火遍大江南北,唱着遗恨不悔和痴情苦等,将一段爱情悲剧变成了无数人心中的悲情意象。
舞厅的门头很小,小得可以轻易击碎任何一个文青的幻想。装修还停留千禧年,刺眼的霓虹招牌,火焰的红。室内的装修朴实无华,彩色的灯带投射在白色的瓷砖,让人眼花缭乱。
童弋祯有些惊奇:“真的有人在里面跳舞!”
“舞厅不就是跳舞的么?”
“也是。”
“你要跳吗?”
童弋祯看了一眼舞池里的人,生出怯意:
"算了,我看看就好。"
“童弋祯,你怂了。”
“谁怂了,我只是还不想跳,这歌太快不适合我。”
一首DJ热曲结束,下一首居然是风格迥异的怀旧金曲,慵懒的萨克斯回音游荡在空旷的舞台。童弋祯受不了他挑衅的眼神,才刚刚踏进舞池就被已经跳上头年轻人拽进去,大家围城一个圈,用紊乱的、原始的动作摆荡自己的身体四肢。
并不需要跳得很好,只需要放得开。
徐稚闻不知什么时候进来,他自然地加入人群,在红绿灯带的艳影中牵住童弋祯的手,跟着她舒展紧绷的神经。
他觉得自己被冻僵的四肢似乎恢复了一点活力,身体和脑袋都变得热乎乎,像只快被烤熟的红薯在铁皮桶里翻滚。
“童弋祯。”他试着在嘈杂吵闹的舞厅里叫她的名字。
“什么?”
“童弋祯。”
“啊!”
徐稚闻笑起来,脸色露出十七岁桀骜少年的狡黠表情:
“没什么,就叫叫你。”
“无聊。”
“你说什么?”
“我说你无聊。”
徐稚闻一个转身牵着她脱离大部队,涌入昏暗的舞潮。
“你踩到我了!”童弋祯喊了一声。
读书的时候,她和徐稚闻一起跳过学校的交谊舞,当时的少年得意又张扬,肢体协调,动作优美。
时间一晃,那竟然是很久远的事。
“你怎么总是踩到我?”
童弋祯很奇怪,他的身体摇摇晃晃,摆动不定,像一个被绳子抽疲倦的陀螺,随时都会倒下。
音乐进入下一首,是聒噪的鼓乐迪斯科。
徐稚闻低着头并不答话,他的全部精力都用在脚上,却还是觉得吃力。
童弋祯收紧手上的动作,攥起他衣袖的褶皱,用全身的力气去撑住,不让他倒下。
在摇摆中,她的头撞上他的胸口,听到砰砰乱响的混乱节奏,伴随着副歌一起将气氛炒到高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