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爸当刑警队长那些年,秉公执法,得罪的人太多了。□□白道,想让他消失的人,两只手都数不过来。我花了整整五年,像疯了一样死磕黑虎帮,几乎把他们的底裤都翻出来了……可线索,到头来还是断了。”
空气凝滞了片刻,窗外的夜色仿佛也沉了几分。贺黎筠忽然抬起眼凝望着薛宓,声音里压着冰凉的急切:“你能看见人身上的恶念,或许能帮我揪出局里的内鬼。昨天在局里,你有没有注意到谁身上有不寻常的黑雾?”
“黑色的恶念要真正动了杀心才会具现化,你那几个年轻同事倒是挺干净,其他人还得再观察观察。”
薛宓歪着头想了想:“比如,昨天那个纵火犯被抓时,周围人散发的就是棕色的气息,这种是讨厌憎恶的气息,还包含着希望这种伪装精神病的杀人犯直接去死的真心。所以我想,你们警察抓人时也会产生类似的波动,不能单单地看颜色来分辨。”
“那我身上呢……”贺黎筠突然轻声问道,“有吗?是……什么颜色……”
“有,就在刚刚,溢出来了一点点。有灰黑色,也有棕色……你想亲手杀了那个凶手报仇,对吧?但是,你的职业不允许你手刃仇人,所以你的理智把它压下去了,那些颜色刚一冒头就散了。”
贺黎筠抿了抿干涩的唇:“看来在你面前,谁都藏不住邪念。”
“也不尽然。”薛宓晃了晃悬空的小腿,“真正可怕的,是那些连自己都骗过了的恶念。为了净化世界而杀人的审判者,打着‘为民除害旗号动用私刑的执法者。这些恶念会伪装成正义,扎根在心底最深处……哪怕手上沾满鲜血,他们身上也不会浮现半点黑雾。”
贺黎筠却觉得,以前没有监控、没有指纹、没有DNA鉴定,才导致犯罪很难被发现,甚至经常出现冤假错案,但现在法治社会,天网恢恢,他就不信真的有这种完全不被发现、还被包装成正义的完美犯罪。
沉默片刻后,贺黎筠又从书架上拿出了另一本档案。档案的封面已经泛黄,右上角的“青江市连环杀人案”几个打印的黑色字迹也已褪成了淡灰色,边角处满是翻阅留下的皱痕,
“这是我父亲生前调查的最后一个案子。官方记录,凶手的作案时间是从2005年7月到2005年12月,短短五个月。”
薛宓凑近了些,随着档案的翻开,映入眼帘的是里面整齐粘贴的现场照片。
八名年轻女性,年龄在十八到三十五岁之间,多为从事灰色职业的女性。她们被抛弃在城市的各个偏僻角落,脖颈上都缠绕着相似的勒痕,双手被红绳捆绑在身前,摆成虔诚的祈祷姿势。
整齐得令人毛骨悚然。
除此之外,还混入了一名男性流浪汉。
那是一张拍摄于积雪桥洞下的照片。花白胡子的流浪老人蜷缩在角落里,胡须上结着冰碴,脖颈处深紫色的勒痕在苍老的皮肤上显得格外刺眼。
但,与其他受害者不同的是,他的双手并非用红绳捆绑,而是普通的麻绳。而且时间上比第一名女性提早了半年,是2004年12月发生的。
“但在我父亲留下的笔记里,他坚信这个系列案件的真实跨度远不止于此。他认为,这位流浪汉才是整个系列案件中的第一个受害者。但由于性别、作案时间和作案手法的细微差异,当年专案组并没有将他列入连环杀人案的受害者名单。
“是因为绳子不是红色的?”
“嗯。但绳结的打法一模一样。是渔夫结,收尾处会多绕两圈。”
他说着,手指移向一张流浪汉的尸检照片。照片里,老人粗糙的手指布满冻疮和裂口,而右手小指处赫然呈现一个整齐的断口,像是被什么利器干脆利落地切断。
“他死后,凶手特意取走了他的一节手指。”
他翻过几页,指向那些女性受害者的照片:“而之后的每个女性受害者,都少了一件贴身物品——耳环、发卡,或是戒指。这说明凶手有强烈的收集癖,而初次作案对他来说意义特殊。”
“所以我爸认为,凶手在初次作案时,取走的不是物品,而是死者身体的一部分。正因为是临时起意的冲动杀人,凶手就地取材,用流浪汉自己捆铺盖的麻绳下了手。”
“在这次冲动作案后,凶手尝到了杀人的快感,之后就开始有预谋地作案,并特意准备了红绳。至于红绳的特殊意义……可能是某种仪式感,也可能是凶手个人的执念——比如象征束缚、献祭,或者单纯只是他随手选中的标志性手法。”
他顿了顿,轻轻地补充:“这个案子至今未破。所以我也曾想过,会不会是这个连环杀人魔,杀了我爸……但作案手法不同,我爸是被枪杀的,干脆利落,没有那些仪式感的布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