覆水说,“我无罪。”
于是天道降下天雷,劈在覆水身上,又问,“你知罪吗?”
覆水说,“我无罪。”
天道又降下更多的天雷,继续问,“覆水,你知罪吗?”
覆水是个犟种,他坚定地说,“我无罪,你就是劈得我七魄俱消三魂灭,搅得这十方世界四海枯,我也无罪。”
于是天道彻底破防,无数道天雷接连降下,打算劈死覆水,结果覆水是个超级嘴炮,边挨天打雷劈边骂天道,“天道是个狗屁,你为什么可以审判我?你用什么标准审判我?你又有什么权力审判我?”
天道说,“我为天道,即为真理,我说你是错的,你就是错的。”
覆水问,“什么是对?什么是错?为什么你说是对的就是对的,你说是错的就是错的?凭什么你可以审判我的对错?决定我的生死?天道又算是什么东西?如果你可以审判我,那我也可以审判你,要我来说——你才是错的。”
这次,他要诛天。
谢运道,“于是人终于明白,即使强如天道,也并不是完全不可质疑的,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东西是不可质疑的,越来越多的人奔上祭台,越来越多的人挡在覆水面前”
君临境问,“后来呢?”
谢运道,“后来,天道消失了,人发现,天道之所以为天道,是因为人的信仰,当他们对天道的信仰消失,天道就不能拿他们怎么样。”
听完这么震撼的神话故事,君临境对这个世界人民的意识形态有了更深的了解,“没想到玄幻世界,竟然也能有这么具有反叛精神的神话。”
谢运道,“覆水诛天,宣布了这个世界神治时代的结束。”
君临境问,“所以他们又进入了帝制时代?”
谢运缓缓点头。
君临境感叹,“送走了一个坑蒙拐骗的爹,又迎来了一个拳打脚踢的爹,也算不上什么进步吧?”-
绿野阁,三楼江寄雪的卧房内。
江寄雪独自坐在床边的地毯上,一头丝缎一般乌黑茂密的弯发披落在他身旁,他脸色极其苍白,长睫如羽,忧伤地垂落着,呆呆看着不远处的地板。
阳光透过月洞窗的珠帘筛落在地板上,投下一片明暗交错的纹路。
他如今,也可以被称为强者了?
他也可以随意地主宰别人的命运,藐视别人的生命,决定别人的生死。
可曾几何时,他也体会过那种被别人主宰,被别人藐视,被别人随意决定生死的感觉。
那时候,他还不是江寄雪,而是谢庭玉。
他是江宁城首富谢言鸣的儿子,母亲是生活在长江三角洲流域的大妖吞舟。
谢家是江宁有名的富商,全族一百八十一口人,现在却只剩下他一个。
十年来,这一百多口人命,沉甸甸压在他的头顶,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半刻不得松懈,把他变成这样半人半鬼的样子……
他九岁就明白了这个世界最残酷的真相,当亲眼看到在乎的人一个又一个惨死在自己面前,当疑惑和冤屈的质问被一次又一次搪塞,他知道,只有变得更强,最强,才能保护想保护的,掌控想掌控的,他开始追求力量,不择手段地追求力量。
他的命不是他自己的,他的命是吞舟拼尽千年修为焚神焦骨换回来的,他至今都不敢忘记吞舟最后对他的叮嘱。
活下去。
他记住了,他做到了,拼命躲过那么多的搜查,挺过了那么多次噬火发作,熬过一个又一个痛苦的日日夜夜。
可是,吞舟。
为什么这么苦呢……
活着为什么这么苦呢?
……
“唉~”
那个轻缓低柔又很熟悉的声音再次出现,一双白皙优美的脚,踩着地板上的明暗交错的阴影走进江寄雪的视线,“干什么跟他计较这些呢?”
江寄雪斜开目光,不看意生身。
意生身却自顾自地走到江寄雪身边,和他并肩坐在床边的地毯上,“徒弟嘛,就是这样的,这点小事,他很快就会忘掉的,这么认真在意的,只有你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