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傀儡(第1页)

清晨的景阳宫笼罩在青灰色的雾霭中,尚衣局的宫女推开殿门,一列宫人捧着鎏金水盆、紫檀木梳和铜镜锦帕等物,极轻巧灵活地鱼贯而入。

靳羽柯正蜷在锦被里,额角沾着几缕散落的墨发。“陛下,该起了。”为首的宫娥柔声唤道:“请陛下容我等为陛下梳洗。”话落便见皇帝睫毛颤了颤,翻了个身将被子往上拽了拽,喉间溢出半声含混的呓语:“再睡片刻……”

明黄色锦被宽大,将他整个人淹没其中。

“哎呦陛下!您这可怎么……”随侍的赵霖急得不行,外头更鼓已敲过五更三点,今日是大朝之期,各部奏折早堆满了御案,若是误了时辰就不好了!

靳羽轲皱皱眉,刚想开口让他别喊了,稍微清醒后意识到今日还有大朝,倏而惊醒。

再一看窗外暗沉沉的天色,立时露出一副显而易见的生无可恋脸。

“没看见朕还睡着么?”靳羽柯终于掀开被子坐起身,眼尾还带着惺忪的薄红,声音里却裹着三分不耐。赵霖吓得膝盖一软,差点跪下去,连声应着“是小人不好”,转身时却不慎带翻了茶盏。

琥珀色的茶汤溅在青砖地上,给这急吼吼的一天又添上几分混乱。

待宫人捧着冠冕玉带鱼贯而入时,皇帝已坐在妆台前任由侍女梳发。铜镜里映出少年帝王清瘦的下颌线,眉峰微蹙,眼底的倦色被脂粉稍掩,却到底藏不住这连着几日殚精竭虑的证明。

自钩吻案后,宫中暗流汹涌,便是她们这些不起眼的小人物都看得明白,这位少年天子是在用近乎苛刻的勤勉,警告那些蠢蠢欲动的人。

好叫他们知道,新皇不是傀儡,更不是可以随意拿捏的软柿子。

四下的宫人因为陛下晨起时的阴沉面色都不敢出声,动作极快地做着自己分内的事,不多说一个字、多走一步路。

一直到身披龙袍的帝王携威严仪仗浩浩荡荡地离开景阳宫的大门,她们才敢悄悄地松一口气。

类似的步骤每隔几天就要来一次,大朝日即使是帝王也不得不丑时便起来,年少登基的帝王被逼的如此勤勉必然会心下不愉,特别是钩吻案后,宫中几次清洗,上下人人自危,更不敢在如此敏感时候犯一点儿错处。

随帝王伴驾的仪仗可没这么好运气,他们必须一路护送帝王车驾到上朝的太安殿,再兢兢业业地做一早上不会动的摆件。

到太安殿时,靳羽柯抬眼瞥了瞥门外,铅灰色的云层压得很低,像是要下雨的模样。他伸手理了理冕旒上的白玉珠,忽然低笑一声。

“倒应了这天气,闷得人喘不过气。”

当第一缕晨光刺破云层时,太安殿正殿前的汉白玉阶上已站满了等待上朝的官员。

皇帝的步辇碾过汉白玉台阶,一角绣着金龙的明黄划过,身后威严的仪仗井然有序。

这样的阵仗每隔几日便要上演一回,大朝日的规矩雷打不动——纵是万人之上的帝王,也得丑时三刻便起,净面束发,身着龙袍冕旒,待到辰时初刻,方能端坐在太安殿的龙椅上。

等帝王落座龙椅、一应仪仗渐次就位,破空的鞭声响起,在外面侍立等待的文武大臣按序步入殿内,梁朝逢五一召的大朝日才算正式开始。

靳羽柯独自坐在威严大殿的最高处,双目平视前方,冕旒垂下十二道玉珠,令殿下众臣看不清他面上神色。

“陛下,各部门奏报已按例呈上。”常遂安捧着朱漆托盘,上面整整齐齐码着六部百官的奏本。靳羽柯接过托盘时,指尖触到最上面那份兵部的折子,封皮上的漆印还带着残留的温度。

他垂眸扫过殿外渐次跪伏的文武官员,丹墀下的金砖泛着冷光,倒像是给这场精心编排的戏文铺好了台布。

第一桩要议的,便是西北军务。兵部尚书周启年的折子早被靳羽柯压在案头多日,今日出列上奏的却是兵部侍郎苗天来。那苗侍郎跪得笔直,声音洪亮如钟:“陛下,西北驻军粮草日绌,北境又需重兵防御,臣以为,可将西北并北部各营重编……”

“所为何意?”靳羽柯抬了抬下巴,目光如刀。

苗天来心头一凛,忙叩首道:“陛下明鉴,谢小将军原是北境守将,西扩虽是先王遗愿,然北境更为紧要……”

他顿了顿,感受着投在自己身上的无数道目光,喉结动了动,继续道:“臣以为,应将西北边防军、北境谢家军与征西军重新整编。征西军就近并入各地城防军,另设关都尉掌兵家要地;余者化整为零,散入边城充为兵户,待国家有所需时再征召入伍。”

殿内霎时静得能听见更漏声。靳羽柯望着阶下黑压压的朝服,忽然想起前几天夜里,周信修将整个细致的方案一条条讲给他听的样子。

白发苍苍的肱骨之臣跪在御书房里,说出的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陛下,军饷吃紧非一日之寒,与其让这些儿郎饿着肚子守边,不如给他们田亩屋舍,也算全了他们为国尽忠的心。”

其实这种变相裁撤的举措,以他的视角看来也算是目前比较妥当的方案。自然实践起来时“再有余”的兵户不会少,但与其让这些好不容易组建起来的军队因为军饷问题就解甲归田各回各家,到不如用些田地屋舍安抚他们留在边地,亦是一种稳定局势的做法。

“诸位爱卿可有异议?”他垂眸摩挲着龙椅的扶手,指腹蹭过上面雕着的云纹。

那还是靳云任摄政王时亲手设计的样式,不知道当年的傀儡皇帝日日抚着这抹云纹是何等复杂心境,但如今,这云纹很令他安心。

殿上其余人听苗天来念奏折的时候神态各异,靳羽柯来回扫视,想也知道,兵户直接充入边城必然会动了一些人的蛋糕——原本这些利益可是完完全全归世家们所有,官职、税收、人口与无主之地,现在地被军队拿去了,其他的还会平平安安到他们手里吗?

但是,这样的目的却是为了变相地裁撤军队,如果不用土地安置多余的士卒,便只能让他们卸甲归田或是继续花着国库的钱养着。卸甲归田会触到皇帝逆鳞,他们还不能确定小皇帝的态度,而新朝至今桩桩件件都显露出延续摄政王旧制的意图。

如果新的秩序依然是过往的钱养战、战养权、权养钱的话,现在出头反对无疑是在挑衅整个朝堂的运行体系。

至少在这一体系正顺畅运转的当下,没有哪个士族想碰这个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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