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露在床边盘腿坐下,绕开他胸口的纱布,有一搭没一搭地给他顺着气。
药碗上空氤氲散着热气,明显不是能够入口的温度。
等药凉的时间,刚好够她吃饭。
“今天吃的是野菜做得窝窝头。”宁露举着吃得在他鼻子下头晃了一圈:“李婶儿人好,说我瘦,多给了我一个。我还想着,你要醒了,我就勉为其难分你一半。”
“跟你说,我发现了一件很神奇的事情。”宁露顿了顿,觉得他多半是听不见,果断决定一吐为快:“我腿脚真得很快。你还记不记得,咱们那天逃跑的时候,我的腿在前面飞,狼在后面追。”
“当时,我还以为那是肾上腺素作祟。”
“但是今天,李婶儿家养的鸡被狗追。你都不知道,那个鸡飞狗跳的阵仗,气得李婶儿跳脚。我三两步就赶上了,反手一捞,左手抓鸡右手拎狗。搞定了。”
“真是太牛了。”宁露艰难吞下一口窝头,接着说:“而且,我发现翻墙也很容易。要不就是你们这儿的墙太矮了,轻轻一跳就能越过去。要么就是,我弹跳力惊人。”
“原主真的好厉害。留下的技能这么有用,要是她在我们那儿,说不定还能和博尔特、苏炳添比一比。”
说起原主,吞咽的速度放慢,声音里添了些伤感:“不知道她在我那儿过得好不好。我没什么本事,留给她的除了高度近视就是颈椎病。希望厨房里的螺蛳粉她吃得惯。”
抬手撑其侧脸,百无聊赖看向他身上细细密密的伤痕。
老郎中说,这都是陈年旧伤。
“看你,新伤叠旧伤。恐怕也是个刀尖舔血的苦命人。”
视线上移,落到纪明脸上。
眉骨高挺,鼻翼窄薄,下颌锋利,加之以苍白皮肤和微微散着紫气的唇瓣,整个人都像蒙了一层磨砂滤镜。
是美的。
只可惜这种面相多半冷漠寡情,精于算计。
不能轻易沾染。
“都这样了,在山里还能当荒野镖客,也算是个狠人。”
“不过还是恭喜你,又活过一天。”
“先喂你喝药吧。”
“我爸我妈都没这个待遇。天地间独一份。要是这样,你醒过来还怀疑我要害你,我是真没招了。那就真的要六月飞雪了。”
“还有,你别嫌我啰嗦啊,小明哥。现在就咱们两个,而我之前兼职说脱口秀,是靠嘴吃饭的,嘴碎爱说是吃饭的本事。您多担待。”
喂药的动作稍顿,宁露为自己脱口而出的梗拍案叫绝:“谁不是靠嘴吃饭呢。哈哈……这个段子好。记下来,回去用。”
搅动药碗,舀出半勺送到嘴边。汤汁一半渗进唇齿,一半沿着嘴角落下。
褐色水痕在颈间划出极浅的印子,宁露连忙掏出帕子给他擦了。
“这碗药对现在的咱们来说还是很贵的。而且咱现在穷的,我就差把你身上的里衣也扒下来卖了。”
昏迷之中,那人的眉心微微拢起,呼吸也沉了几分。
“咳咳…”
鬓边发丝散落,颈子柔若无骨往一侧垂去。
宁露连忙伸手托住,给他上下顺着气,拍打后背。
念起此刻他吃的药也是用他自己的东西换来的,她吞下哭穷的话,转而安慰他。
“不过你放心,你运气好,碰见的人是我。有我一口饭吃,就有你一口药喝。我尽量想办法救你就是了。”
“只能是尽量啊。我也自身难保呢。”
见他嘴唇的紫气不散反重,鬓角也蒙了冷汗,宁露有些紧张,视线转向床边的药碗。
这服药已经熬了两次,颜色都寡淡了,想必药效也不会太好。
她不是没想过把人丢在这儿自己跑路。可没办法啊,素质教育培养出来的人就是素质高,她做不出这种事。
“这样行吗,你再将就将就,多喝一口。我一会儿就去找郎中再抓服新药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