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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 章（第2页）

没有言语，只有肌肤相触的冰凉，和那双深蓝色眼眸中无声的、仿佛永恒般的陪伴。

莉吉尔没有抽回手。她感受着手背上那不属于人类的冰凉触感，看着瑟莱丝缇胸前那枚属于自己的、微微发光的珍珠贝，心中那片荒芜的冰原上，似乎终于有了一丝微弱的暖意。

倾诉似乎耗尽了莉吉尔积攒的力气，却也带来了一种奇异的轻松，仿佛将那些沉重的淤泥抛进了大海，尽管她知道它们依旧存在于某个角落。她沉默下来，只是抱着膝盖，看着海鸥在天际划出自由的弧线。

瑟莱丝缇依旧安静地陪在一旁，银色的尾巴在清澈的浅水里缓缓摆动，带起细沙微旋。它胸前那枚珍珠贝项链随着它的呼吸轻轻起伏，像一颗落在雪地里的星星。

过了一会儿，莉吉尔深吸了一口带着咸味的空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她转过头，看向瑟莱丝缇那双深邃的蓝眼睛。

“这样不行，”她指了指瑟莱丝缇，又指了指自己，“你，我。说话，不懂。”她努力用最简单的词和手势表达。

瑟莱丝缇歪着头，耳鳍轻轻颤动，表示它在专注地听。

莉吉尔用手指点了点自己的胸口，清晰而缓慢地说道：“我告诉你我的名字，莉——吉——尔。”她重复了几遍，确保发音准确。

瑟莱丝缇的嘴唇微微开合，模仿着这个它已经听过几次，但始终说不标准的音节：“Li…il…Gir？”

“莉吉尔。”莉吉尔再次纠正，耐心得出奇。

“Lil-gil。”这一次，瑟莱丝缇的发音清晰了不少，带着它独有的、空灵的腔调。它似乎很高兴，眼睛弯了起来。

莉吉尔点了点头。然后，她指向瑟莱丝缇胸前的那枚贝壳项链，又指了指它银色的头发和尾巴，最后指向它本人：“瑟莱丝缇。这是你名字。”

瑟莱丝缇立刻明白了，这是在叫它。它用力点头，发出一个愉悦的音节，算是应下。

接着，莉吉尔开始教它一些更简单的词。她指着蔚蓝的天空：“Sky。”瑟莱丝缇仰头望去，学着念：“S…ky。”她指着脚下翻滚的海浪：“Sea。”瑟莱丝缇拍打了一下自己的尾巴，溅起水花：“Sea！”她指着金色的沙子：“Sand。”瑟莱丝缇抓起一把，看着它们从指缝流泻：“Saan-d。”

教学的过程缓慢而笨拙，充满了重复和手势比划。瑟莱丝缇学得很认真，它强大的学习能力开始显现，虽然发音依旧古怪，但总能抓住核心的音节。莉吉尔发现，当它真正理解一个词时，那双深蓝色的眼睛会骤然亮起，像被点亮的深海灯笼。

阳光渐渐变得温暖，洒在她们身上。莉吉尔盘腿坐在礁石上，瑟莱丝缇半身伏在礁石边缘，巨大的尾巴浸在海水中。一个教，一个学，在这与世隔绝的海滩一角，时间仿佛都慢了下来。

当莉吉尔再次重复“莉吉尔”这个名字，并指着自己时，瑟莱丝缇突然停止了模仿。它深深地望着她，眼神变得格外柔软，里面翻涌着一种莉吉尔无法完全解读的、浓烈得几乎要将人溺毙的情绪。

它轻轻凑近。

莉吉尔以为它只是想看得更清楚，或者像之前那样蹭蹭她以示亲昵，她没有躲闪。

然而，瑟莱丝缇的动作快得出乎意料。

它冰凉的、带着海水气息的脸庞瞬间贴近，下一秒，一个柔软而湿润的触感，如同蜻蜓点水般，迅速而准确地落在了莉吉尔的唇上。

那触感极其短暂，一触即分，冰凉，却像一道细微的电流，瞬间窜过莉吉尔的四肢百骸。

莉吉尔彻底僵住了，大脑一片空白。

她猛地捂住自己的嘴，灰蓝色的眼睛难以置信地瞪大，看着眼前似乎做完这件事后、眼神依旧纯净甚至带着一丝“求表扬”意味的瑟莱丝缇。

一股热血“轰”地一下冲上了头顶，她的脸颊、耳朵、甚至脖颈，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染上了一层绯红。滚烫的温度与方才唇上那冰凉的触感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让她整个人都烧了起来。

“你……！”她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发不出任何有意义的音节。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几乎要跳出来。

这……这算什么？！在人鱼的语言里，亲吻又代表什么？！

瑟莱丝缇看着她通红的脸颊和震惊的眼神，似乎有些困惑，但更多的是满足。它伸出舌尖，轻轻舔了舔自己的嘴唇，仿佛在回味，然后对着莉吉尔，露出了一个更加明显的、带着尖利牙齿的“笑容”，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愉悦至极的声音。

“Lil-gil……”

莉吉尔看着它那纯粹无辜又得意洋洋的样子，满心的震惊和羞恼，竟不知该向谁发泄。她猛地站起身，也顾不上再教什么英文，结结巴巴地扔下一句：“我、我该回去了！”

然后，几乎是落荒而逃，脚步凌乱地冲向了渔村的方向，连回头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瑟莱丝缇看着她仓促逃离的背影，并没有追赶。它只是用尾鳍轻轻拍打着水面，深蓝色的眼眸望着她消失的方向，里面闪烁着志在必得和无比愉悦的光芒。它低头，用指尖再次碰了碰胸前的珍珠贝项链，然后发出一串悠长而空灵的吟唱，缓缓沉入了蔚蓝的海水之下。

只留下那片被阳光晒得温暖的礁石，以及空气中若有若无的、属于深海与少女的悸动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