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清雨心中其实毫无波澜。
傅寒从高三的时候就是这样,一直都“佳人在侧”。
纪清雨没什么想说的。
高三的时候图书室角落常常只有他们俩,还有些慕名前来的omega。上层社会等级分明,作为继承者们的二代心中也有一道鲜明的秤杆——谁能傍上傅家,和傅寒扯上关系,未来自己的家族就能更进一步。
被omega找过来的次数多了,纪清雨就觉得不太舒服,他抱着童话话本走向借阅处,刷学生卡借书。
傅寒不知道何时站在他身后,低头拿过那本放在借阅机器上的话本,那是个近乎拥抱的姿势,傅寒的语气里带着笑意。
“怎么生气了?”
“我生什么气。”纪清雨没搭理傅寒,只是从对方手里扯过那本书想走,却被傅寒拎着针织衫衣领拽了回来。
已经是秋天了,树叶黄了一片,在校园透明的窗子外不停摇曳,三两成对的学生嬉戏打闹,傅寒往纪清雨手里放了盒草莓酸奶,傅寒的语气是罕见的温和,像秋日午后的暖阳,很轻易就能把情窦初开的omega哄得晕头转向,“行了,我跟他们有什么关系。”
那你跟我又是什么关系。
纪清雨没说这话,却也没走,和傅寒窝在沙发上呆了一下午,他看着童话故事,又在桌子上趴着写歌,笔尖一点一点,傅寒在看合同,字太多了,纪清雨并不感兴趣。那天他和傅寒凑得格外近,两个人的手肘时不时碰到一起,纪清雨却没觉得被打扰。
临到傍晚傅寒接了个电话,说他家中有事需要先走,纪清雨自己一个人看了会书,觉得无趣,便也跟着离开。
他慢吞吞沿着校园的沥青路往外走,短羊绒毛衣套衬衫,耳朵上塞着有线耳机,白色的耳机线随着他的步伐一晃一晃,他有些出神,风从他的身侧掠过,空气中是潮湿泥土和青草的味道。
这样的傍晚,似乎什么都不用担心,他踩着满地的金黄树叶,吱呀作响,却在看清眼前的场景时猝然凝滞。
校门口停着辆跑车,跑车旁边站着位女人,看上去清纯漂亮,气质却格外成熟,身上的礼服让她像条人鱼,手里挎着铂金包,有一搭没一搭地玩着手机。
傅寒熟稔地搂住女人水蛇一般的腰身,在对方耳边低语几句,上了车。
纪清雨什么都听不见了,耳机里播放到暗恋情歌,他的脑海中却只有耳鸣,傅寒是天边的飞鸟,他是路边的野草,可是即使早就知道,他也会难过。
纪清雨很难形容当时的心情,比此刻激烈太多,他现在毫无感觉,一点心痛或者揪心都没有,因为他已经不是十八岁了。
纪清雨摇了摇头,拒绝了纪燃的不怀好意,语气平淡,“我就不凑这个热闹了。”
惹得傅寒不高兴,到时候倒霉的还是自己。
纪燃挑了挑眉,调酒的中年人又放了杯大都会在纪燃面前。红色的液体晃动着,浮沫带出些泡影,一切都融化在酒精和梦里。
纪燃转着杯子,忽然又换了话题:“不过虽然他身边的omega不重样,但是傅寒也的确厉害,他十八岁,就能搞倒自己的小叔,你看看,现在他小叔什么都没了,只能像只哈巴狗一样求傅家念一点旧情,成王败寇,这世界就这么残酷。”
纪燃的手在酒杯上敲了敲,眼睛里带着轻慢的冷意,却依然是笑语:“傅寒这种人,即使真让我和他联姻,我也没把握能抓住他,婚姻就像生意,总要精打细算,从中获益才好。”
那调酒的没听到纪燃的讽刺一样,低低地笑了一声,纪清雨这才意识到他就是傅云生,傅云柏的弟弟,傅寒的小叔。
六年前险些从傅云柏手中夺走傅氏,却又最终还是败给傅寒,处心积虑的谋划落了空,手里的底牌全部被拿走,傅云柏甚至为了羞辱他,让他在这里给他们调酒。
纪清雨觉得有些悲凉。
他们的人生大起大落,过山车一般坠落谷底又转弯,没人的人生能一帆风顺,总在看起来圆满的时候碎掉一块,幸福就像浮沫,越是抓就越是会碎裂。
可是傅寒不一样,他始终高高在上,永远都不会有认输的时候。
“傅寒在哪?”纪清雨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问,纪燃在看酒杯里的酸涩柠檬,听见纪清雨的话笑了起来。
“怎么,回心转意啦?”
“我只是要亲眼去看看。”纪清雨缓慢地说,他安慰自己,就看一眼,马上离开。
金色的乐曲在酒庄中流淌,湿冷的寒意顺着天台传进来,让纪清雨有些发冷,纪燃站起身,领着纪清雨往楼上走。
傅云柏和纪德庸仍然在讨论着什么,哈哈大笑,勾肩搭背,可是只要利益崩塌,今日的盟友也随时会在身后撕咬下一块肉来。
二楼是专供客人休息的客房,安静而隐蔽,连监控都没有,权贵之间的私密交易总发生在这些阴污的角落。
“尽头,左手边的房间,这是房卡。”纪燃的眼睛弯弯的,“加油啊,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