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浑身湿透的顾刈此时已是泪流满面,他不想让这一切发生!他想告诉那个收起信封并安慰地拍了拍对方肩膀的自己说,别管他!离他远点!别帮他任何事情!
咚咚咚!
顾刈又被那熟悉的窒息感所笼罩了,原本熟悉的公安局大厅变得模糊起来,仿佛正在被黑色的海水所笼罩、浸透。
咚咚咚!
顾刈看着自己转身离去的背影,而那年轻男子却仍旧伫立原地不肯离去,这些模糊的画面就像是墨汁滴落在水中逐渐散开、淡化。
咚咚咚!
顾刈眼前逐渐黑暗下来,窒息感不断充斥着他,耳边也响起了捶打车窗玻璃的声音。
咚咚咚!
又要回到那被海水吞没的车里了么?谁在敲打车窗?还活着……难道他们还活着么?我要救……
咚咚咚!
顾刈猛地睁开了眼睛,急促的呼吸中他使劲坐起了身,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汗水浸透了。
咚咚咚!
顾刈发现自己正仰卧在副驾驶座位上,车窗玻璃早已挂满了腾腾雾气,有人正在不停拍打着车窗。车内的空气早已浑浊不堪,顾刈拉开车门,一股清新空气扑进车内的同时,他也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一位身穿银行保安服的中年男人正面露焦急神色,见顾刈平安无事地从车上下来,他紧皱的眉头这才舒展开来。
“顾支队,你这又在车里睡了一宿啊?”
顾刈晃悠悠站直了身体,由于在副驾驶座位上躺了一宿的缘故,他的腰腿很是酸痛。他懒得回答保安的问话,而是打开副驾驶的门下了车,用力伸了一下懒腰,并绷紧双腿让自己舒服一点。
“顾支队……我就是担心你……总是躺在车里睡觉……天越来越热了!”保安见顾刈不待见自己,声音便愈发的低沉了,“别出啥意外情况!”
“嗯。”
顾刈转身走向驾驶座一侧,身上的汗臭味已经开始在风中飘荡了,他要在上班时间之前赶回家洗个澡换一身衣服。
回到家中的顾刈脱去满是汗臭味道的衣裤,径直走进浴室打开冷水。虽是已经进入夏季,可是突然的冷水灌顶仍旧让身体健壮的顾刈感到一阵毛骨悚然——他又想起在车内睡觉时那沉入深海的窒息感。
顾刈立刻调节温度,冰冷的洗澡水又立刻变得温热起来,浴室瞬间热浪腾腾。原本被冷水收缩起来的毛孔,刹那又被热水膨胀开来。在一阵阵的冷热交替和毛孔的闭合之中,顾刈这才从行尸走肉的状态中,找到了丁点自己还活着的证据……
沿东市公安局,位于城市中心位置,算得上是整个城市安全防护的心脏。市公安局主楼整体呈“土”字状,建筑主体为暗灰色,远远望去有一种强烈的压迫感和肃穆气息。
顾刈在停车场下车后,并未走向市局的门厅,而是绕过市局办公大楼侧面,沿着停车场和草坪之间的小路奔向后院的附属二号楼。
身为原刑侦支队队长的顾刈,已经被调离原工作岗位一年之久了,可整个市局的同事还是习惯称呼他为“顾支队”。
市公安局有一条不成文的规矩,那就是要害部门全部都安排主楼当中,至于某些相对不那么紧要的部门,比如说堆积暂时未能处置的废弃固定资产库房,空闲的备用值班室,后勤服务用房,物证保管室……以及顾刈目前所属的部门,心理咨询室,都被安排在了附属楼当中。
众所周知,顾刈是被“发配”到心理咨询室的。不过,刑侦支队的队员则更愿意相信顾刈这是在自我逃避,逃避发生在一年前的那场意外悲剧……
顾刈负责的心理咨询室位于附属楼的二楼,只有他一个人办公,平日里倒是很少有同事来找他心理咨询。至少这一年来可以说是寥寥无几,也不知道是不是受到那场悲剧的影响,各位同事都将顾刈在心理咨询室的工作当做了是针对他一个人的默默疗伤。
“顾支队!”在一楼负责整栋楼后勤协调工作的袁文毓叫住了顾刈,“你这两天没在办公室,有一位同事被安排来了进行心理咨询。”
心理咨询?顾刈心中泛起疑虑,这一年多里,顶多偶尔有同事来讨要一两张自评量表想了解一下短期内的心理状态,还没有人来正经想进行心理咨询的。
“来过了?”
“是的。好像叫……”袁文毓对着坐在门厅办公室玻璃后面,眼睛一动不动盯着顾刈并满脸通红的实习女警道,“郭蕊,你打开电脑桌面上的登记表!”
郭蕊回过神来,手忙脚乱的按照袁文毓的提醒打开登记表文件,她略显尴尬的清了清喉咙,“那位同事叫‘魏鸷’……前天下午和昨天早上来过……”
袁文毓接过话头:“我本来想直接电话通知你的,但是他说自己的事情不急,还是等你在办公室的时候再来找你。”
“麻烦你,把登记表发给我的内网公用邮箱。”
说完,顾刈便快步走向通往二楼的楼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