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就这么过去了。”
“你那狠心的阿父,几年没和我相见了?”
“我甚至连他的样子,都记不清楚了。”
说话的人,正是南康长公主,司马兴男。
她正侧坐在榻席上,闭目冥神,眉毛微蹙,桓秀正在给其捶背。
母女两人长相都颇有英气,仿佛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性格也有七八分相似,皆是豪爽火爆,桓秀更是司马兴男唯一亲生的,自然最为得宠。
桓秀出声道:“阿父坐镇姑熟,军务繁忙,怕是很难脱身。”
“阿母为何不去找他,路途又不远。”
姑熟乃是这些年来,桓温坐镇江淮地区北伐的据点,其位于后世安徽当涂,离着建康不到二百里,还不如京口到建康的距离远。
司马兴男失笑道:“我要是出了建康,只怕宫里那位,就要整夜睡不着觉了。”
“我是替你阿父,在这里向朝野表明心迹的,别看别人面上叫我一声长公主,其实和人质也没有什么区别。”
桓秀气鼓鼓道:“谁敢把阿母当人质,女儿一拳锤死他!”
司马兴男宠溺地摸着桓秀的头,“都到出嫁的年纪了,还这么说话,也不怕将来婆家笑话。”
桓秀撅着嘴道:“女儿不出嫁,会一直陪着阿母。”
司马兴男揉着头,出声道:“最近我总觉身体不适,怕是不太好了。”
“趁着我还有几分面子,给你找个好人家,我也就放心了。”
桓秀赶紧道:“阿母不要胡思乱想,只不过偶感风寒而已。”
司马兴男摇头道:“你祖父和两个伯父皆是英年早逝,我能活到现在,已经是上天眷顾了。”
司马兴男的父亲,便是东晋第二任皇帝,晋明帝司马绍,二十七岁病逝,生有二子,长子司马衍继位,二十二岁驾崩,后次子司马岳承位,二十三岁驾崩,前后不过两年。
身为长女的南康长公主司马兴男,今年四十,和褚蒜子相若,虽年纪并不老,但已经是兄弟姐妹中活的最久的了。
她眯着眼睛,出声道:“这百年来,司马氏族人要么是早逝,要么不得善终,也许真如先帝所说,得国不正,恐受天谴啊。”
她的父亲晋明帝,曾拜王导为师,问司马氏国故事时,王导也没有隐瞒,将司马懿和司马昭的事情说了一通,说得晋明帝哭号道:“这样得到天下,后人怎么会有好下场呢?”
这其中虽然有晋明帝向大臣表态安抚的成分,但司马氏皇族这些年来,确实是心中压着一根刺,因为两千年来,他们是第一个失去中原的正统政权,任谁都知道,后世的史书,对于司马氏的记载一定相当难看。
所以司马氏对于收复中原的渴望,其实并不低于很多北地士族,但奈何实在能力有限,南方士族不愿打,北方士族强了会生异心,司马氏皇族威望难以压服士族,长年累月,形成了如今极为尴尬的朝局。
桓秀摇着司马兴男的手,娇声道:“女儿不管,阿母一定会长命百岁的。”
“阿父太狠心了,女儿去找阿父,把他叫回来!”
司马兴男叹道:“我年轻时候,还争一时意气,当初还想砍死你父亲那宠妾来着。”
“这些年过去,他那么多儿女,只有你是我所出,我心思也淡了,看明白像他这样的人,终究不会留在我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