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远浮起一抹暖黄色光点,摇曳着穿进枝枝叶叶中,随后便传来积雪落地声、嘎吱踩雪声和芦苇折断声。
高而瘦的红马打了个响鼻,喷出白雾。
阿飞搓了搓手,握紧手中的缰绳,一步一步,谨慎而踏实的踩着芦苇前行。
“你冷不冷?”
金流裹着厚厚的大氅,下半张被暗红色的绒毛簇拥掩藏,露出一双黑如点墨的眼睛。
她一手撑着马鞍,俯身看向为她牵马的少年,簪着花的长辫落下,引得马儿不住的扭头去咬。
指节冻的僵硬,鞋袜因踏雪濡湿,寒意由外向内绞缠,阿飞发现瓮城的雪比大漠的雪更具杀伤力。
好在他最擅长忍耐。
他摇头,从马儿口中夺回金流的发辫,小心翼翼的安放在她马鞍上。
“不冷,就快到了。”
二人一路追循的马车印在芦苇荡边缘消失,原本整齐的芦苇被压出一条弯弯曲曲的痕迹。
阿飞下马,举着火把,牵着缰绳开路。
一路往深往里走,雪越来越厚,一脚踩进去,能陷到膝盖。
走着走着,马停下脚步,不肯前行一步。
金流翻身下马,雪白的大氅融入雪地,颈上的绒毛红的愈发热烈。
她拿过阿飞手中的火把,借着光弯腰在雪地上摸索。
掌心触到的雪冰寒彻骨,她趴在雪上摸索了很久很久,指尖忽然感受到一点古怪的触感。
火光下压,她看清了,是一点苍白的指尖。
阿飞想来帮忙,金流抓住他的手腕,把火把塞还进他手中。
“我来吧。”金流说。
干干净净的雪落进脏污沼泽,掩埋了被随意丢弃的姑娘。
埋在她身上的雪很深,身下被她压着的雪却不多。
躺着的姑娘又太瘦,瘦到薄薄的雪一层一层积蓄,她竭尽全力伸出手,最后也只能露出一点指尖。
刀客半跪着将少女凌乱的发丝挽到耳后,摩挲她冰冷的脸颊。
万灵看见那张青白的脸。
是她的脸。
脱下大氅,紧紧裹住万灵的尸体,金流将她打横抱起,一步一步踩着来时的路走出芦苇荡,阿飞牵着马紧随她身后。
“小姐……小姐……快醒醒……”
熟悉的声音将她从梦中唤醒,是跟她一起守灵的丫鬟。
半梦半醒的万灵揉着酸痛的膝盖站起,朝阳橘红的光芒落在她肩上。
她转身直面热烈的晨光,全然清醒了。
也许,那不止是一场梦。
也许真的有一个她孤零零的死在雪地。
幸好幸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