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似乎也刚看到亭子里云遥,都停住了脚步。估计是云遥此刻的脸色太难看,大少爷有些惊讶地看着他,低声唤道:“云遥……你怎么……”
云遥像是终于被人吵醒,他抬头看了眼大少爷一行人,狼狈地抹了把不知何时布满脸上的泪水,转身就跑出了亭子。
身后传来邢管家着急的喊声:“云遥……唉,大少爷……”
雨后的青石板路湿滑积水,云遥听到身后有人在追,他便跑得很快,没想到就脚下一滑就要跌倒,却突然被后方的手臂拦腰扶住。
“云……云遥,你没事吧?”
大少爷近在咫尺的炽热呼吸和坚实的手臂,让云遥难受得颤了一下,他一把将扶着他的大少爷推开,神情惨白地看着他,哑声说:“我没事,谢谢。”
云遥说完也不管大少爷深沉莫测的脸色,又跌跌撞撞的跑开了。
此时后面的邢管家一行人也追了上来,邢管家拉住仿佛愣在原地眼神深邃的大少爷,问道,“大少爷,这是怎么了?云遥呢?”
大少爷望着云遥跑走的方向,又轻轻捻了捻指尖,好像在回味着什么。须臾,他低低笑了一声,没看邢管家就淡定的转身往回走了。
“没什么,邢管家,我们去见夫人吧。”
木樨园中突然又热闹了起来,大少爷从西北回来了,要留个几天才会再回去,这次的任务在多方的努力下,似乎一切顺利。二少爷和四少爷也回到了木樨园,一些暗处酝酿的行动在夫人的大局掌控下,也正在风起云涌。
但这外界的一切都和云遥没有关系。他躲到了自己脆弱的角落里,背对着全世界,仿佛自己已经消失。就连晚上夫人的温声呼唤,他也闭着眼没做任何反应。
夫人大概已经知道白天发生的一切,曹彰不会对她有任何隐瞒。于是夫人看着云遥可怜的背影也没有强求,而是叹息了一声,怜惜地摸着他的头发,将他抱进了怀里,一夜无话。
第二天,仲夏节到了。西花园新建的高台正式剪彩了,在园内众人的欢呼下节日的鲜花和气球点缀着美丽的舞台。
云遥拒绝了夫人让他改日再表演的提议,他现在自觉已什么都没了,他只有舞蹈了。他想跳完这场他排练了许久的舞蹈,他想心无旁骛地沉浸在舞的世界中,忘记所有可怖的现实,就好像回到了爱他的家人还环绕在他身边的时候,回到一切都还不曾发生的时候。
在登台彩排前,二少爷许挚和还穿着校服的四少爷凑了上来。“云遥!”许挚还是那副嬉皮笑脸的样子,他看云遥今天心情低沉,还想讲些笑话逗他,但云遥始终面无表情。
连四少爷都看出气氛不对,戳了戳二哥要他别讲了。二少爷许挚撇了撇嘴,仍是紧紧盯着云遥“怎么了?你这是和夫人吵架了?”
“二哥你疯了,”四少爷不干了“谁能和夫人吵架。夫人是什么人,怎么会做这么幼稚的事。”
话题已经不知道拐到哪里去了,云遥没管这吵吵嚷嚷的两兄弟。他看着高台,迈步缓缓走了上去。
台下站在一边的大少爷,看到了他出来,目光就隐隐随着他移动。这时,少奶奶娄英英牵着女儿的手走了过来,小姑娘看到许久未见的爸爸,很是兴奋,清脆的叫了一声“爸爸!”就扑了过去。
台上的云遥仿佛被这童稚的一声爸爸给惊了一下,他愣愣的看了过来,看到父女相拥的画面。
云遥不可抑制地回想起了他童年时坐在父亲的肩膀上看海边日落,玩沙子累了躺在父亲怀中睡着的情景……一幕幕曾经的美好如今已腐蚀殆尽,变成锥心之痛,变成一切的原罪。
而终其一生他再也回不到最初,也无法再清白做人,他的爱他的梦想他的人生全都毁了。
云遥情绪翻涌,昨日的漫天痛苦仿佛又席卷重来,他不觉往旁边退了几步,突然脚下失衡,一阵天旋地转的失重感骤然传来,伴随着台下忽远忽近的惊呼声,云遥瞬间从两三层楼高的高台上失足摔了下来!
“云遥!”不知是谁大声呼喊了一句,瞬间台下的人群中有几人飞快地冲了过去。
娄英英愣愣地抱着突然被丈夫塞过来大哭的女儿,眼睁睁看着丈夫第一时间跑向了台下。她拍着受惊的女儿,心里既为那个跳舞惊才绝艳的云遥担心,又隐隐觉得哪里不对。
收到云遥掉下高台受伤的消息,夫人也急忙赶了过来。然而当她赶到的时候,却看到了木樨园里的三个少爷都围在人群中,二少爷许挚目光心痛焦急的拉着昏迷的云遥的手,下一任继承人大少爷更是将云遥紧紧抱在怀里,吩咐随从赶紧叫来救护车。
夫人停下了脚步,她看着这个场景微微皱起眉头,感觉到了某种不应该发生的危险……但看到昏迷的云遥,双腿不正常的弯折着,身下还有点点血迹,夫人对云遥的担心和心痛盖过了其他的念头。
就当她要赶过去时,突然,脑中一阵熟悉的刺痛袭来,四肢痉挛无力,夫人摇晃了下,身边的随从赶忙上前扶住了她。夫人撑住了额头,她心底第一次涌现出了惊慌,这种突发病痛的感觉,仿佛回到了当年刚在南杭养病的时候……她的病情……
夫人握住了贴身随从的手臂,咬牙道:“让邢管家来找我,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