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有谁敢拿着整个家族的前程去赌呢?
直到天光大亮,眼看着伯爷从前的同僚今日都要登门吊唁,陆九爷实在没了法子,只好先将此事定了个说法。
一切盖因那燕儿心思不纯,买通小厮,给陆风华下药。陆风华虽也有过,但念其也是为人陷害,待伯爷下葬后再定夺。
孙氏心中自然不肯,但她也不好当场发作,只是宾客齐聚时,她阴阳怪气地将此事彻底抖了出来。
不出一日,整个汴京城都震动了。
伯府世子,在父亲停灵期间与青楼女子苟合。这也就罢,东窗事发后,他还冷心冷情,将一切错处都推脱到女子头上。
就连朝堂之上,也有言官狠狠地参了陆风华一本。
照理说,陆风华未入朝堂。家族作风问题,本不该拿到朝堂上去说的。
但伯爷是二十年前就高中进士,入朝为官的。他的文章本就得了圣上青睐,两年后又治水有功,除了圣上的心头大患。这才得以加官进爵。
如今圣上老了,时常念旧。对伯爷这个立下大功的忠臣自然多有优待。听闻这事,当场龙颜震怒。
他亲自下旨,剥夺陆风华世子之位,并由陆晨华来袭爵。
言官还是不肯善罢,只说这陆家根儿上不正。
圣上也无奈。
且不说,老伯爷功劳赫赫,他总得给忠义伯府留个体面;就说他若是直接将这爵位收回,对他的仁君之称也有所影响,待他驾崩时,后世免不了要揣度他过河拆桥。
念及于此,他让身边的高公公亲自去送圣旨,并强调了一句:“陆氏若想代代昌旺,还是得从根儿上解决。”
跟随圣上二十载,高公公又怎么听不懂他的话外之音?
不出一个时辰,他便带着圣旨走进了忠义伯府内。
陆昭华跟着府内上下一道,跪下接旨。
只待高公公将最后一个字宣读完毕,他居高临下地睨着众人,幽幽开口。
“听闻伯爷辞世,咱家心里也不是滋味儿。圣上痛心,特叫了给伯爷诊病的御医问话。谁知那御医却说,伯爷患得是痨疾,早已药石无医。说是平日里开出来的汤药方子,也只是吊着一口气罢,治标不治本呐!”
他身后,一个小珰接过话茬:“唉!方子治不到根里去,终究会有这么一天。”
听至此处,陆昭华心下知晓,陆风华此事只怕再难有转圜的余地。
待人走后,府内众人神色各异。
陆九爷仿佛一瞬间就苍老下去,他瘫坐在下人们搬出来的太师椅上,沉吟良久,终于艰难开口。
“今陆氏风华,行事无度,不孝父母,愧对家族,实乃大逆不道!今日将其,将其逐出族谱!往后他与陆氏,再不相干。”
陆风华面如考妣。
圣上金口玉言,他还有什么好辩解的?
他只恨自己的年幼无用,让孙氏一个后宅妇人玩弄于股掌之中。
陆风华晃了晃身子,扯起一抹苦笑,他挺直了腰背走到族亲跟前,重重地磕了三个头。
“风华不孝,愧对族亲,自知再无转圜。不孝子只求他日大姐姐有难时,各位能念在,念在父亲的面子上,伸出援手。”
你看!
事到如今都想着嫡姐的人,又怎会是那背信弃义的小人?
可木已成舟。
陆昭华也没想到,孙氏行事竟然会这般缜密狠厉,当真是环环相扣,出手就是将人置于死地。
陆风华此时已经收拾好东西预备离府了。
他看着陆昭华,动了动嘴唇,却终究没有言语。
孙氏从匣子中拿出了一小叠银票,又附了两张地契。
“风哥儿,到底养你一场。”她眼含热泪,“娘是看在眼里,疼在心里。这些你且拿着,切莫苦了自己。若是在外遇到了事,记得回来找娘。”
好一番情真意切,孙氏是在外人面前将脸面做得足足的。
只陆昭华知道,这一切不都是她一手促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