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意竹打开钢笔的笔帽,行云流水的签下自己的名字。
凝视着签名,她忽然有点伤感,感叹道:
“这支笔……还是外公送我的。”
当初,何天和送她这支笔,是为了勉励她好好学习,将来做个对社会有用的人。
现在,这支笔却用来签了他的遗嘱继承文件。
“靳小姐,节哀顺变,”律师将文件收起,说道,“我们取了文件,很快会联系你们的家族信托和其他部门处理遗产继承关系,您只要安心等待就好了,有什么不懂的问题,随时联系我们。”
靳意竹给了杭成雅一个眼神,杭成雅点点头,站起来跟他握手,客气的说:“我是靳小姐的律师,有什么问题,你们直接联系我就好。”
靳意竹签完字,表面上没什么变化,连表情都格外平静。
但她的心里,却有一种空空荡荡的疲惫,正在将她笼罩。
孤独。无法抵抗、不知道该如何排解的孤独。
她在世界上唯一的亲人已经离去,而她名义上的父母,是和她争夺财产的对手。
杭成雅留在书房,靳意竹先下了楼。
靳盛华和何婉若还在等她,其他人先走了,汪千淳也不在。
“意竹,留下吃晚饭吗?”
见她下来,何婉若连忙迎上来,语气之间殷切许多,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继承了遗产的缘故。
“我让阿姨做了你喜欢吃的菜,现在就可以摆饭了。”
“我不吃了,有点累,我先回去了。”
靳意竹摇摇头,拿起自己的包包,准备出门。
“你们自己吃吧,晚上早点休息。”
“你这孩子……难得回来一趟,怎么连个饭也不吃,这就回去了。”
何婉若抱怨归抱怨,到底还是将她当做女儿,旁边的靳盛华态度就全然不同,抱着手臂,坐在沙发上,从鼻子里哼一声气。
“不吃就不吃,现在手上有钱了,翅膀硬了是吧?”
靳意竹停住了脚步,站在门口,瞥了他一眼,似笑非笑的说:
“怎么,我手上有钱,你很焦灼啊?怕我把你从董事会踢出去?”
靳盛华顿时变了脸色:“你敢!”
“我怎么不敢?你做初一,我做十五啊,”靳意竹慢悠悠的说,“虎父无犬子,你说是不是?”
她语气嘲讽,说得靳盛华更是面色铁青。
等靳意竹的继承程序走完,她手上的股份加上继承来的股份,再联合汪千淳,她们两个人要把他踢走,也就是多开几个会的事情。
董事会里的人大部分跟何天和沾亲带故,要么就是半山上的旧友,以前投资了狮心入的股,他们会站在哪边不言而喻。
“爸,我的建议呢,您年纪也不小了,不如琢磨一下哪里的风景漂亮,去买个别墅养老。”
靳意竹一边说,一边看了一眼何婉若,意思简单明了,看在何婉若的份上,她愿意给靳盛华一份好脸色,也保住他们夫妻俩的体面。
“狮心的事情,您也折腾半辈子了,还是看开点吧。”
靳盛华脸色更冷,注视着她的背影。
找个地方养老?他还不到六十岁,哪里就到了要养老的时候?更何况,他在狮心付出了一辈子的心血,眼看着就要功成身退,偏偏被女儿摘了桃子……
靳意竹言尽于此,不再多说什么。
话说到这个份上,她已经是仁至义尽。
开车回中环的路上,她一直没有说话,惹得Mary从后视镜里看她好几眼。
窗外是熟悉的高楼林立,玻璃幕墙反射着斑驳的光,天色已经偏暗,霓虹灯开始一盏盏亮起来,街边行人脚步匆匆,西装革履、打电话、提公文包的身影交错,车流缓慢,偶尔有摩托车穿梭过去,带起短促的引擎轰鸣。
远处是维多利亚港,港口的灯光零星浮动,夹杂着淡淡的潮湿空气,整座城市看起来依旧喧嚣,却又藏着某种不动声色的暗流。
熟悉的公寓在眼前出现,靳意竹下了车,叮嘱Mary明天去公司换辆低调的车,再过来接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