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小姐,你这么说我就明白了,”阿好解下围裙,挂在厨房里,朝靳意竹爽朗一笑,“那我就先回去了,您有事叫我。”
阿好走后,靳意竹挑着那盘菜叶子,将牛肉吃完,再喝一杯美式,就算是吃过饭了。
小何在楼下等,准备接她去化妆做头发。
靳意竹有常用的美容室,从她十六岁起,何婉若就带她去那边做脸,已经很熟悉了。
小何接了她,连地址都不用问,直接开车过去,门口早已有人候着了,带着靳意竹一路进了包间,何婉若早就到了,现在敷着面膜,一边听佛经,一边等女儿。
靳意竹一进来,何婉若便迫不及待的问:“意竹?”
“妈,”靳意竹坐下,“你敷着面膜,就别说话了,等会吸收不均匀,要对皮肤不好了。”
何婉若平生最在乎她那张脸,听了靳意竹这么说,立即不再说话,对着靳意竹摆摆手,示意她等会再说。
美容师上前来,往靳意竹脖颈上搭一块温热毛巾,先给她捏肩,松松肩颈。
“靳小姐,力度怎么样?”美容师轻声问,“最近有烦心事?肩颈都有点紧。”
“没,”靳意竹回答,“等会有事,可能紧张了。”
她当然有烦心事,只是还不至于要跟美容师说。
前些年一直在读书,对集团里的事情一知半解,每次问起来,靳盛华都三缄其口,敷衍而过。
她本来以为,是自己年纪小,书没读完,爸爸不放心跟她讲这些,怕她闲聊时讲出去,被有心人利用,但现在看来——他根本当不得她这一声爸爸。
“紧张什么?”何婉若悠悠的说,“说是晚宴,又没有外人,都是朋友家的孩子,就当吃饭了。”
靳意竹点头:“知道了。”
什么孩子,这一次的晚宴,对她来说,和以往的都不一样。
外公昨天说了,要介绍她给老朋友认识,那意思就是要把人脉让渡到她手里,让她慢慢培养自己的人,以后接手集团。
有时候,她很羡慕妈妈这份天真。
凭借着出色的家世和漂亮的脸,何婉若当了一辈子的公主,一直到了这个年纪,连话外之音都听不懂。
全然的娇怯甜美,她本来也会成为这样一个人。
但那天维港的雨夜里,靳意竹嗅见了自由的味道。
温柔娇弱,貌美如花,躺在祖辈给予的荫蔽中,从世交家选一个竹马,只要不讨厌就行,只要能强强联合就行,然后结婚生子,将一切拱手送给男人!
她想要的不是这样的人生。
“靳小姐,请您移步,我们为您做脸部护理。”
靳意竹闭上眼睛,任由美容师在自己脸上敷上一层又一层的东西,藏起她的表情。
做完脸,又有人来做发型,礼服裙是早几天就送过来的,会所有人帮忙熨烫,等到妆发做好,再穿着上车,直接能去晚宴。
一套流程结束,已经临近夕阳。
靳意竹早就坐得不耐烦,但晚宴的妆容与平时不同,是按照上镜标准来做的,站在镜子前,脸上一丝瑕疵也无,皮肤白皙通透如同瓷器,睫毛卷翘,长发做了微卷,像是海藻一般,整个人漂亮得像是洋娃娃。
“我女儿真是漂亮,”何婉若将她上下欣赏一番,满意得不得了,“不过怎么穿这颜色的裙子?多暗沉,怎么不挑粉色白色。”
“湖蓝很好看啊,”靳意竹说,“显白。”
“这么说倒也没错……”
何婉若微微歪头,漆黑长发垂落肩头,眼眸顾盼生辉,有点遗憾的说:
“可是妈妈还是喜欢你像小公主一样。”
靳意竹置若罔闻,只是看着镜子里的女人。
过了二十五岁,眉眼渐渐褪去稚气,与湖蓝长裙搭配在一处,竟然隐隐显现出几分凌厉。
她很满意这样的自己。
车早就在门口等了,今天是何婉若的司机开车,迈巴赫漆黑如镜,泛着冰冷光芒。
何婉若拎着裙摆,微微低头,笑道:“去半山。”
靳意竹跟在她后面,在她的身边坐下,红唇微抿,肩膀微不可见的紧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