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屏着呼吸,轻手轻脚地爬进床内,躺好后就不敢乱动了。
绣着并蒂莲的锦帐垂罗,只留了道窄缝,漏进些许烛光。耳边是沈恕清浅的呼吸声,林知微闭眼假寐,手指无意识地蜷缩。成婚前,沈府的嬷嬷有教导她如何“服侍”夫君,同时也暗示了,侯爷身子弱,不可主动索取,惊扰他休息。
见了侯爷方知,传闻并非空穴来风,侯爷这风吹便倒的身子骨,大致应该或许是不行的。
“你压着我头发了。”沈恕眼皮微抬,语气里听不出喜怒。
林知微正胡思乱想,听见对方的声音,忙红着脸侧身坐起,哪知身上的动作又带动了缠绕的发丝。
沈恕:“嘶……”
“对不住,对不住。”林知微这才发现两人的发丝,不知何时在枕畔缠成了细结。
她有些干枯却柔韧的青丝,与他他暗淡脆弱的墨发紧紧纠缠,她伸手想去拆,越着急,发丝缠绕的越紧。
沈恕看着她急的泛红的耳根,倒也没觉得多疼,只觉得这场景有些荒唐可笑。
林知微恼羞成怒,半压在沈恕身上,抬手去取床侧暗阁里的小银剪子。咔嚓减掉自己那簇头发后,采看向沈恕,似是在征求对方意见。
沈恕无奈:“你……剪吧。”
咔嚓,两簇缠绕的头发被先后利落地剪下,她拿出一根红色丝线将交织的地方紧紧缠绕成同心结的摸样,放入二人枕下。
“结发成夫妻,恩爱两不疑。放在这里,讨个吉利。”她眉眼弯弯,浓密的睫毛间忽闪着点点碎光,嘴角的梨涡引人甘愿沉溺。
沈恕没有应声。在战场上见过了生死无常,他早已不信这些吉利话。只是心湖仍微微泛起一丝涟漪,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
林知微得不到回应也不尴尬,满意地笑着躺回床上。
林知微:“侯爷,您睡了吗?”
沈恕:“有事?”
林知微:“没,就是刚嫁进来,有些兴奋害怕,侯爷陪我聊会天可好?”
沈恕:“你想聊什么?”
林知微想了想:“我只是一个八品小官的女儿,侯爷不会嫌弃我家门第不不显吗?母亲早逝,父亲残疾,我们家日子过得很艰难,连像样的聘礼都凑不出来。我只勉强认字,看的书也不多,远不如其他世家贵女温婉知礼饱读诗书,唯一擅长的就是做些吃食,这些您都知道吗?”
侯府毕竟是高门大户,对才学礼仪怕是要求很高,她要先暴露自己的短处,以免侯爷以后觉得她在外给他丢人。
沈恕:“世家贵女的温婉知礼,我不稀罕。苏妈妈说你能扛事,候选人里,你也最合我眼缘。”
林知微愣了愣:“那我就放心了,其实……我也觉得侯爷很好。跟您这样的人过日子,我心里踏实。”
沈恕喉结轻滚了下,语气不自觉软了半分:“踏实就好。夜里凉,别说话了,睡吧。”
许是终于心想事成,林知微很快进入梦乡,只是没过多久,她便被一阵痛苦的咳嗽声惊醒。
她下意识翻身坐起,借着帐外的龙凤烛光,利落下榻,接过一盏温水,重新坐回床边:“侯爷,喝点水,压一压?”
沈恕就着她的手咽了几口温水,咳声稍缓,余光掠过她焦急的眉眼和微微敞开的领口。
他的上半身靠在她单薄的肩上,本该是宽肩窄腰英姿勃发,却无多少重量,微凉的额头紧紧贴着她的颈窝,汲取着一点支撑和温暖。
像一头虚弱的雄狮,在蛰伏中享受这猎物的关怀。
林知微没有动,像曾经照顾病中的父亲一样,一手揽着他的肩,一手轻拍他的背。
许久,他的呼吸才重新变得绵长。
林知微小心翼翼将他放回枕上,为他掖好被角。看着他在睡梦中微蹙的眉头,只觉沈恕恐怕真的时日无多,生子一事更是全无指望。
林知微心底因他维护而生的暖意,很快消散。她还需好好筹谋,靠自己亲手凿出一条康庄富贵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