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其实是想洒脱的,就如同他当初和陆礞说的一样,如果两面为难、进退维谷,大可弃了他,就连在被打入魔界之前,他也一直都是这个想法。
可陆北泽在鲜血里摸爬滚打这十多年后,才发现,他的执念不减,愈发深重。
“果然还是放不下啊……”
陆南川随意抛起把玩着紫嫣送来的弟子令牌,上面刻着这名弟子的名“计咏”,简单的名字,简单的身份,弱到轻易丧命在魔物手下。
可偏偏就是人,也偏偏是万剑宗弟子。
偏偏能……
离他离得那么近。
陆南川一路进了南天门,思来想去,还是伪装了一番,改了面貌。把守南天门的弟子未发现端倪,让他进了万剑宗。
南天门高耸依旧,浩然大气。
就连他曾今倒挂过的横椽,都每天被擦拭一新,同两百多年前,两人初次下山历练没有丝毫区别。
报出那佶屈聱牙的禁令口诀后,陆南川又畅通无阻地进了三清山。
三清山上似乎有来客,山顶的红樱是满树绽放的,陆南川微微皱眉,放轻脚步,走到阵前,没太敢贸然走进——别人的阵法他不怕,陆礞亲手布置的阵法,陆南川还是忌惮的。
然后,远远地,陆南川能看到宣端砚正在和陆北泽说着什么。
“……”陆南川皱眉。
看样子……有所冲突。
等宣端砚气冲冲地撂了掌门令牌,没好气地冲出三清山后,陆南川跟了上去。
“你是哪位弟子,懂不懂规矩?滚出去!”没想到,向来沉稳,老好人脾气的宣端砚爆喝道,显然是心里怒气不轻。
“是,掌门。”陆南川也不气,不徐不慢地跟在后面。
这时,他听到有轮椅咕噜噜滚动的声音。
“三清还是那么倔么?”
陆南川顺着声音望过去,就看到眼覆白绫的凌凝雨,五指一收,放弃召唤出蛟火刃。
看着两个宗族掌门并排走远,陆南川放慢脚步,向人多的习武场走去。
果然能听到有弟子在私下交谈。
有个鼻尖仗着雀斑的少年搓了搓手,道:“也不知道香兰师姐他们现在如何,好想同她一样去下修界啊。”
“得了吧你,你连金丹都没有,下去了也是被削成肉泥的份儿。”
“哪有那么恐怖?”
“怎么没有了……”同伴顿了顿,故意吓他,“有近两百的万剑宗弟子牺牲了,尸骨无存。说不准,就有人会冒充这些失踪的弟子,偷偷潜入万剑宗呢?”
雀斑少年吸了口冷气,觉得后背凉飕飕的,道:“还是别说这个了。你们看到同掌门走在一起的凌阁主没有,很少见他出久雅阁。可惜了……”
陆南川自然知道他们说的可惜是什么。
可惜是个瞎子,可惜双腿瘫痪。
“是啊,我听年长的师姐们说,凌阁主容貌绝美,以前一群女修士排着队得喜欢他呢。不过现在遮着脸,也不知道她们说的是真是假。”
雀斑少年用胳膊肘捅了捅同伴,道:“那同三清真君比起来,谁更胜一筹?”
“我哪知道。”同伴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连三清真君的样貌,我都不怎么熟悉,只远远地见过几面罢了。”
终于,雀斑少年压低声道:“那个,有传闻你们听说了吗?”
“什么传闻?”
“……就,关于三清真君的。”
“他传闻多了去了,你别藏着掖着,有话就说。”
“是说,三清真君一百年前,镇压梵天魔帝是宗门所逼,他在那之后元气大伤,以至于一百年都困于元婴后期不得突破。所以,这次魔界大举进攻,他不怎么出力,眼睁睁看着下修界哀鸿遍野。”
同伴嗤之以鼻:“怎么可能,别听风就是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