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芪面上露出几分讶然,但心里却毫无波动,她早预料到这件事早晚会被询问,只是她以为问的人是郁妈妈,没想到最后会是夫人,更没想到是叫了她本人来问。
她组织了一会措辞,才谨慎开口道:“夫人问我,我不敢隐瞒,我的紫草茸并不是从药铺买的,而是从染坊买的。”
没想到她会这么说,夫人和尤妈妈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露出几分诧异。
还不待她们发问,黄芪已经继续说道:“我一开始是找了相熟的药铺,没想到药铺的掌柜拿出的药材是假的。”
说到这里,她故意面带气愤。
“假的?”尤妈妈忍不住惊呼。夫人也一脸的好奇。
“的确是假的。”黄芪肯定的说道,“他们用碾碎的紫草根皮混合了胶质来伪装成紫矿。夫人怕是不知道,这紫草茸一开始并不叫这个名儿,原名叫紫矿或紫胶,因着一些黑心的药材商常用碾成茸状的紫草根皮以假冒真,外行人不知道内情,还以为紫草茸是紫矿的别名,时日长了,大家都叫了紫草茸,反倒让人忘了真名儿。”
听到这里,夫人和尤妈妈越发惊奇起来,夫人忍不住问道:“这些也是你爹教你的?”
“是的。”黄芪毫不心虚的承认道,“我爹说过紫草根的药效是活血止淤,而紫矿的药效乃是收敛止血,两者混用轻则导致邪毒内陷,内热加重,重则引起大出血,危及性命。”
夫人和尤妈妈被这话吓了一跳,随即又生出后怕,若是黄芪没有发现药铺卖假药,真买了那假的紫草茸回来,这回的事她们还真就摘不清了。
想到这里,夫人又忍不住问道:“那你是怎么想到去染坊买药材的?”
“其实紫草茸除了能做药材治病,还是一种珍贵的红色染料,染坊多用它来染丝、布。”黄芪解释道。
原来如此。夫人和尤妈妈不禁恍然大悟。
“难得你小小年纪竟然有这样的见识。”夫人忍不住感叹道。
黄芪被夸,只抿唇笑着,一副腼腆羞涩的乖巧模样。
夫人就吩咐尤妈妈,“这孩子此次为药房立功了,去取两只镯子给她,再给她几碟子点心甜嘴。”
尤妈妈应着,亲自去取了两只银手镯,又端了两碟子点心过来。
“多谢夫人赏。”黄芪掂着足足有四两重的镯子,心里乐开了花,但面上却绷着,只表现出了对点心的喜欢。
夫人见了,便对尤妈妈笑道:“还是个孩子呢,见了吃的就高兴。”
尤妈妈陪笑道:“才八岁,可不就是个孩子。”
黄芪领了赏,就退出来了正房。尤妈妈叫了个丫鬟送她回药房。
“我叫黄芪,姐姐怎么称呼?”路上,她与同行的丫鬟拉关系。
“我叫云雀,今年十二,是枫林院的三等丫鬟。”云雀说着,有些艳羡的看了一眼黄芪。自己比她大四岁,却还是三等,人家这么小就已经是二等了。
“云雀姐姐,吃点心。”黄芪热情的把用手帕包着的枣糕递了一块过去。
“多谢黄芪妹妹。”云雀闻到点心的香味,经不住馋意,犹豫了下就接过来了。在枫林院,夫人也时常打赏底下人点心,但一般轮不到她们三等丫鬟。所以她是没有吃过这些点心的。
两人分了吃食,感觉关系亲近了不少,黄芪再问话,能说的云雀都愿意说一些。
“今儿夫人身边伺候的除了喜鹊姐姐我认识,另一个面生呢。”
“那是画眉。”云雀咬了一口点心,甜滋滋的味道让她忍不住眯起了眼睛,“喜鹊姐姐管着夫人房里的人情往来,常在外面办差,大家都认识她。画眉姐姐管着账目,不大出门,所以你才觉得面生。”
“原来是画眉姐姐。”黄芪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随即又问道:“我听说夫人身边有四个一等的大丫鬟,喜鹊姐姐和画眉姐姐可是其中之二?”
“是呢。除了她们两人,还有白鹭姐姐和百灵姐姐,两人一个管着夫人的衣裳首饰,一个管着膳食。不过最得夫人器重的还是喜鹊和画眉。”
说道这里,云雀忍不住多说了几句:“这四位姐姐的老子娘都是夫人的陪嫁丫头,夫人和她们的情分不一般。枫林院也不是没有比她们好的,可只有她们四个提了一等。”语气里带着不少羡慕和不服气。
“我瞧喜鹊和画眉两位姐姐年纪也不小了,怕是过几年就要成亲,等她们做了管事娘子,姐姐你到时也能出头了。”黄芪故作天真的说道。
“哪有这么容易。”云雀苦笑着说道:“夫人跟前除了四个一等丫鬟,下面还有八个二等的,这些人家里老子娘在夫人跟前都有体面,再下来还有十二个三等的,人人都是挤破了脑袋想出头呢。”
黄芪听着咋舌,不愧是当家夫人的院子,这竞争也太激烈了。
说起来,她刚刚还想着能不能利用这回在夫人跟前露了脸的机会,在枫林院谋个差事,如今看来简直是做梦。
不过现在是尤妈妈管着药房,她其实是可以继续在药房干下去的。凭她的本事,过两年再升个一等,应该不难吧?
她心里正盘算着,突然就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女人撕心裂肺的哭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