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只有皇后才担得起一句“皇嫂”,她最多被称一句“贵妃嫂嫂”。然而这少女却不容她解释,颇有些兴奋地挽住了她的手臂,十分自来熟地道:“皇嫂,你生得可真好看。”
容棠:“”
她虽对自己的容貌心中有数,自小到大也听过许多长辈亲眷的夸赞之词,但还是头一回听着与自己年岁相仿之人这样直白而爽快地当面赞美。
眼前的少女生得眉目如画,一张娇俏可人的脸孔尚存几分稚气。她语气真挚,一听并不是刻意谄媚。
“皇嫂也是来游御花园的吗?我正好也是从太清池那边过来。”
容棠面对她的热情有些招架不住,艰难地道:“郡主,您应当唤我……”
两边的宫人心惊肉跳,连忙上前劝阻,这才将容棠的衣袖从少女手中解救出来。少女这才意识到自己方才有些失态,连忙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皇嫂莫怪。”
飞雪忙上前介绍道:“娘娘,这位是嘉平郡主。”
“郡主,这位是长乐宫的贵妃娘娘。”
容棠恍然。嘉平郡主名唤萧娆,父亲是先帝的堂弟,是个远离朝局只爱风雅之人,因此在一众王爷中并不惹人注意。到了她这一辈,与皇室的血缘便愈发远了,直到萧凛登基那年,才依礼封了郡主。论起权势地位,自然不能与丹阳长公主相较。但萧凛这一辈大多都是男子,女孩儿家少之又少,因此他对这位远房堂妹倒也很是照顾。加之郡主之父是个风清气正的臣子,很得萧凛器重,因此这一家比之先帝时更受重视了。
她记得,萧凛曾说过,嘉平郡主不仅家风清正,本人也天真烂漫,是个可以结交之人。
容棠还记得萧凛说起这话时那欲言又止的模样,似乎是在竭力暗示着她什么。那时她不甚明了,此刻却忽然意识到了,这位郡主是和丹阳长公主截然不同的两类人,这最大的不同,便落在那“天真烂漫”四个字上。
“皇嫂”萧娆刚唤了一声,便被略微尴尬的容棠阻止了,“郡主,我非正宫皇后,担不起这句称呼,于礼不合。若是传扬出去,只怕众人会觉得我不懂规矩。”
萧娆愣了愣,求助般看了眼身边的婢女,这才讷讷改口:“那贵妃嫂嫂?”
见容棠眉眼一舒,她这才悄悄松了口气,笑眯眯道:“贵妃嫂嫂不必唤我郡主,太过生分,只唤我的名便是。”
容棠试探着道:“阿娆?”
萧娆立刻喜滋滋应了一声。
两人互相见了,便并肩在御花园内散起了步。
萧娆道:“今年端阳宫中没有宴会,但皇兄说我还是可以入宫,顺便拜访一下贵妃嫂嫂,也是全了礼数。”
容棠笑道:“何必如此客气?当日册封礼时,我们不是已经见过了吗?”
“我若是说出实话来,嫂嫂可莫要恼我,”萧娆有些窘迫地拂了拂鬓发,“那日我虽前去拜见了嫂嫂,但一则四周全是人,二则那日我只匆匆忙忙看了几眼,并未来得及记住嫂嫂的模样。”
她尴尬地攥了攥衣袖,小声道:“我这人打小就有一个毛病,凡是见了生人,必得打上两回以上照面,才能勉强记住这人的眉眼。若是长久未见,兴许又会忘了个干净,只记得名号身份,却没法与模样对上。”
容棠好奇道:“那方才你怎么会一眼认出我的身份?”
萧娆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道:“我来之前特意去给皇兄请安,问清了嫂嫂的眉眼特征,便是怕若在宫中遇上了却认不出来。”
容棠眸子一转,笑吟吟问道:“不知陛下是如何说的?”
她这么一问,一是想要玩笑几句,二也是真的好奇萧凛会怎样形容。
萧娆左看右看,示意婢女们退开些,这才悄声道:“皇兄起初说:‘这皇宫中没有其他妃子,你若是遇见了一个从未见过的女子,看起来大方又尊贵的,便是贵妃了。’”
容棠点了点头,却觉得这种形容一点也不真诚,根本没有充分概括出她的特点嘛。她正欲说话,却见萧娆又续道:“‘我问皇兄,难道就没有具体些的词吗?’”
“皇兄沉默许久,说:‘你若是记得崇光苑的海棠盛开时的样子,便只管照着那般情状去认人便是。’”
容棠茫然:“崇光苑?”
萧娆道:“崇光苑是京外避暑行宫里的一处景致,那儿遍植各色海棠,花开时明艳夺目,极是好看。”
她望着容棠,笑嘻嘻道:“皇兄的话我一知半解,但贵妃嫂嫂确实如不,是比那海棠花还要好看。只可惜这个时候海棠盛景不再,只能等来年再一饱眼福了。”
容棠问道:“陛下每年都会前去行宫避暑吗?”
话一出口,她又觉得问得不大妥当,毕竟萧凛才登基一年多,何来的“每年”?不过萧娆很快开口道:“皇兄去岁夏日曾去行宫待了月余,直到七月初才回宫,不知今年会不会循旧例。皇兄喜静,一般去行宫也不会准太多人随行,我上一回去那里,还是先帝在时呢,不知这些年过去,行宫的风光是不是依旧那样好。”
“那行宫虽不比皇宫这么阔大,各色景致却也应有尽有。假山怪石、野芳佳木、亭台轩榭、清泉飞流”萧娆说起这等玩乐赏景之事便滔滔不绝起来,“我虽只去过寥寥几次,却至今难忘。”
容棠抿唇,情不自禁有些向往。不知今年萧凛会不会再去行宫避暑,能不能带上自己?
萧娆挽着她的手臂道:“先帝在时,每年夏日都会带上宫中部分妃嫔前去避暑,而皇兄的后宫只有你一人,他又这么喜欢你,一定会带你一同去的。”
容棠微赧:“为何这样说?”
萧娆奇怪地看着她:“皇兄若是不喜欢嫂嫂,怎么会只选了你一人入宫,还封你为贵妃?皇兄可不是做事随心所欲的人,他的一举一动一定是经过慎重考虑的,绝不会意气用事。”
“皇兄登基这么久,不知多少人劝过他立后册妃,可他从来都是不闻不问,”萧娆颇为感慨,“直到遇见了贵妃嫂嫂,皇兄才破了例,铁树总算是开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