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声与爆炸声在同一瞬间重叠。
空气被撕裂,玻璃碎屑如雨。
唐山海只记得她的背影——
那一刻,她正回头。
灰烬漫天,光线被火吞没。
世界骤然静止。
有什么声音隔着烟雾喊他,但听不清是谁。
他想伸手,却连手指都感受不到。
再往后,什么都没有了。
只有血的味道,和泥土的冷。
一切仿佛被掩埋。
然后,
光,从泥土的缝隙间缓缓渗出
意识在缺氧中浮沉,像一盏即将油尽的灯。
他听见自己的心跳,缓慢,固执,敲打着这口活棺材的板壁。
也好。
这结局,他早有预料。从踏入军统那潭深水,从在乌衣巷朝天开枪,从他选择成为一柄不见光的利刃开始。
只是……
眼前闪过的,不是唐家的荣光,不是兄长的背影,不是戴老板冷如金石的脸。
是她。
【第一帧:上海南站,雨刚停。】
她一身鹅黄洋装,像个被惯坏的瓷娃娃,却偏要挤进人堆里,扬着那把白蕾丝红伞,声音清亮地跟地痞理论。
“是钞票要紧还是性命要紧?”
他当时想,天真得可笑。
他切了宋威廉的手指,世界清静了。身后却传来她气急败坏的追问:“喂!你是谁?”
他赠她一句怜悯的忠告:“离上海远点,越远越好。”
她回敬一句毫无威慑的威胁:“有种别让我在上海再遇见你!”
……后来,他总在无人时,反复摩挲那个边缘磨损的巴宝莉钱包。他对自己说,只是觉得别致。
(朝圣者的起点,始于一次不经意的回眸。圣像在此时,只是一尊精致却无魂的瓷偶。)
【第二帧:漕河泾监狱,阴霾密布。】
他将她当作弃子,冷静地说出——对不住了,我是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