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三月的雾笼着山城,昼夜不散,连钟声都被裹成低沉的一团。
戴笠坠机的消息在雨中传来——先是耳语,后是密报,再变成军中公开的噩讯。
那一夜,唐家所有人都在等上面的反应。
军统内部风声鹤唳,有传言说,戴局长坠机并非意外,有人高升,有人被召,有人失踪,“忠”字成了最危险的词。
雨声细密,像一张无形的网,笼着西苑的瓦脊。廊灯昏黄,几滴水顺着竹梢落在石阶上,碎成细声。
林婴婴站在窗前,指尖轻敲窗棂,她一向沉稳的眉眼里,此刻闪着一种冷厉的光。
“这是权力真空期。”她语调极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锋芒,“也是清洗异己的最佳时机。唐家的地位悬在半空,若此时不抢先布局,等新任上位,连喘息的空间都要被封死。”
她转身,步履极稳:“必须立刻行动起来。”
郭走丢立在灯下,面色平静,指尖轻摩茶盏的边沿。
她抬眸,语气温柔,却句句在理:“但这也是所有人神经最紧的时候,任何轻举妄动都会被放大。婴婴,你知道军统现在什么局面——人人都在等看谁先露出马脚。”
她顿了顿,目光落在唐山海身上,“我们必须更静,更稳。”
林婴婴淡淡一笑,那笑意带着锋刃:“稳?你以为避嫌就能避过风头?现在不出手,明天连避嫌的资格都没有。人心向新的时候,谁还记得旧忠?”
郭走丢抿唇,声音仍平稳:“但一旦出手,被人盯上——就再也下不来了。唐家要的不是‘一时的主动’,是‘长久的生路’。”
她看似柔弱,却步步封死退路:“只有演兄弟不和的戏码,才是最安全的掩护。让他们相信唐家自乱,我们才有余地去布线。若你真要插楔,那楔子必须藏在最深的缝里,不是明晃晃伸出去的刀。”
林婴婴眼神冷冽道:“你这是怕。怕赌,怕输。”
她俯身,声音低沉:“郭走丢,你太信‘忍’了。可忍得再久,时局不会因你而宽容。”
郭走丢没有反驳,只低低道:“我信人心。忍,不是退。是撑到别人先崩。”
两人对视片刻,空气里的张力几乎凝成形,唐山海一直沉默地听,直到此刻,终于开口,他声音不大,却极稳:“够了。”
他抬眼,看向林婴婴:“婴婴,你说得对,局势确实要趁乱。”
又转向郭走丢:“走丢,你也对,乱局中最怕的就是露头。”
他垂下眼,思索片刻,语气像是被刀磨过:“大哥若不演,我就得真叛。”
这句话落地的瞬间,灯焰一颤。
林婴婴怔了一下,郭走丢的指尖也微微一抖。唐山海抬起头,眼神透出一种近乎残酷的清明:“婴婴要一个新局,走丢要一个生路。可我——两样都得护。大哥若不演,就由我演,让天下人信我们反目。只有这样,唐家能活,线也能留。”
他顿了顿,声音低得几乎听不清:“假叛,总好过真死。”
雨声愈密,窗纸微颤。林婴婴望着他,神色复杂。
郭走丢垂下眼,缓缓吐出一口气,她轻声道:“那就让戏演真一点。”
林婴婴收回目光,冷冷一笑:“那就看你们兄弟,演得像不像。”
风掠过灯焰,昏黄的光晃了晃。
三人的影子,在墙上交错,彼此吞噬,又彼此守着一线——像是命运织出的无形之网
【2】
翌日,唐公馆。
唐蓬莱在书房处理手边的军报,神色冷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