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济世堂4(第1页)

秋夜渐凉,阁楼里尤其能感受到窗缝渗入的寒意。

煤油灯的光芒将两人的影子投在斜斜的木屋顶上,随着火苗轻轻摇曳。窗外,偶尔传来几声寂寥的虫鸣,更衬得屋内宁静。

郭走丢盘腿坐在床沿,身上裹着一条薄薄的旧毯子,膝盖上摊着几本边角卷起、纸张发黄的小册子。她拍了拍旁边的空位,对正在地铺上整理被褥的唐山海说:“喂,唐山海,过来。”

唐山海抬头,有些疑惑。

“长夜漫漫,辗转难眠,不如我们来学习一下吧。”郭走丢晃了晃手里的书,眼睛亮晶晶的,“接近民众,光体验生活可不够,思想也得跟上。”

唐山海看清那书皮上的字,眉头微挑——是马克思的著作,还有几本明显是油印的宣传册。

他依言走过去,却没有坐下,只是站在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郭小姐这是要给我洗脑?”

“啧。”郭走丢撇撇嘴,“这叫交流学习,共同进步。你不是好奇为什么我们‘不怕死’吗?答案或许在这里面。”

她拿起最上面那本递给他,语气带着一种罕见的、近乎虔诚的认真:“你先把这几本读完吧。这可是基础,读懂了,很多事你就明白了。”

唐山海接过那本沉甸甸的册子,封面上《共产党宣言》几个字映入眼帘。他抬头,看到郭走丢脸上那副得意洋洋的表情,忍不住失笑,连日来的紧绷似乎都松懈了些许。

他故意拖长了语调,带着点世家公子哥式的调侃:“郭小姐,你的算盘珠子都要蹦我脸上了。”

郭走丢也不恼,理直气壮地扬着下巴:“那你倒是接不接招啊,唐先生?怕了?怕被我们这些‘异端邪说’动摇您那资产阶级的坚定立场?”

激将法。很低级,但对此刻的唐山海莫名有效。

他哼笑一声,竟真的在她床边坐了下来,就着昏暗的灯光,翻开了第一页。

阁楼里安静下来,只剩下纸张翻动的沙沙声,和两人清浅的呼吸声。

唐山海读得很慢。里面的许多观点对他而言是陌生甚至颠覆性的。他时而蹙眉沉思,时而若有所悟。他出身显赫,接受的是精英教育,看待世界的角度早已固化。此刻,这些文字像一把锤子,敲击着他固有的认知壁垒。

郭走丢也不打扰他,自己拿着另一本小声读着,偶尔偷偷抬眼看他认真的侧脸。灯光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投下柔和的阴影,长长的睫毛垂下,遮住了平日深邃锐利的眼神,竟显出几分难得的书卷气。

过了许久,唐山海放下册子,揉了揉眉心,长出一口气,他转头看向郭走丢,眼神复杂:“……有点意思。”

“只是有点意思?”郭走丢挑眉。

“欲速则不达。”唐山海恢复了他那副冷静自持的模样,但语气却不再是全然的排斥,“很多观点……值得深思。”

他开口,声音是一贯的平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质疑,这质疑并非针对她个人,而是针对一种在他看来过于宏大的理论。“但是我认为,人性之私,利益之纠葛,千年历史之沉疴,地域之差异,岂是一个理论框架就能彻底囊括并涤荡干净的?你所畅想的那个‘新世界’,蓝图固然壮丽,但未免过于理想化了。”

郭走丢立刻坐直了身子,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但眼神却无比认真:“唐先生,不是理想化,是必然!您这样见过大世面的人,难道看不见吗?眼前的上海滩,乃至全中国,一边是朱门酒肉臭,一边是路有冻死骨!这不是一句轻飘飘的‘人性私欲’就能掩盖过去的,这是制度之恶,是阶级压迫之实!工人劳作终日不得温饱,资本家不事生产却坐享其成,这难道是天经地义的吗?”她一边说,一边仔细观察着他的反应,试图从他细微的表情里捕捉更多信息。

“并非天经地义,但改变需循序渐进,而非疾风骤雨般推倒重来。社会结构盘根错节,强行撕裂,带来的只会是更长久的动荡和痛苦。你们主张的路线,太过激进,忽略了现实的阻力和人性的复杂。”唐山海放下书册,身体微微前倾,灯光在他深邃的眼中投下明暗交错的光影,他试图用更理性的方式去拆解她的观点,“譬如治病,需先诊脉,再徐徐图之,下猛药或可一时奏效,但伤了根本,又如何长久?”

“徐徐图之?唐先生,我们还有多少时间可以‘徐徐’?”郭走丢的语气激动起来,却因伤势未愈,气息稍显急促,她下意识地按了按肋下,随即又放开,目光灼灼,“外敌铁蹄践踏,山河破碎,内部腐朽不堪,民不聊生!病人已病入膏肓,高烧不退,你还说要慢慢调理?再慢下去,人就没了!长痛不如短痛,唯有彻底革除病灶,才能获得新生!这过程必然伴随阵痛,但为了最终的康复,值得!”

“值得吗?”唐山海的视线落在她因激动而微微颤抖的手指上,声音低沉了下去,“像你这样……一次次置身险地,遍体鳞伤,甚至可能付出生命,也值得?”他的话里带着一种他自己都未曾完全意识到的沉重。

郭走丢怔了一下,随即,一种幸福与坚定的笑容在她苍白的脸上绽开,冲散了所有病容与疑虑,那是一种发自灵魂深处的笃定:“当然。如果我的牺牲,能换来千千万万人不再牺牲,能让子子辈辈将来活在一个吃饱穿暖、不必担惊受怕的世道里。”

她微微喘了口气,缓和了一下情绪,眼神飘向窗外无边的黑夜,仿佛看到了遥远地平线上的曙光:“这笔买卖,怎么算都不亏,对吧?”

唐山海凝视着她,久久无言。

煤油灯的光晕在她清澈的眼底跳跃,像两簇永不熄灭的火焰纯粹而炽热。她的话语,她的神情,有一种近乎宗教般的虔诚与力量,猛烈地撞击着他固有的认知世界。他感到内心深处某些被视为圭臬的东西正在悄然松动碎裂。

见他沉默许久,目光复杂地落在自己身上却不发一语,郭走丢有些忐忑,她收敛了些许外放的情绪,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试探:“唐山海?你觉得……我这样的想法,是不是太过天真,像是在痴人说梦?”

她想知道,他此刻的沉默,究竟是震撼,是同情,还是另一种形式的疏离与不认同。

唐山海缓缓摇头,目光重新聚焦在她脸上,带着一种审慎的剖析,却又难以抑制地被那份赤诚所吸引:“不……我只是……以前从未从这个角度想过问题。”

他自嘲地弯了下嘴角,那弧度里带着一丝醒悟与怅惘,“或许真如你所言,我过去所见,不过是上海滩繁华表皮下的灯红酒绿,却未曾真正弯下腰,贴近这片苦难的大地,看清这大地之上挣扎求生的人为何挣扎,又为何……仍有希望。”

郭走丢看着唐山海深思的面容,她眉眼带笑,语调轻快:“好了,欲速则不达,唐山海同志,天色不早了,今天先到这里,我们明天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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