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快亮了……”他在垂着眼心中默念,指节微颤,却终究没有翻下一页。
这不再是空洞的安慰,而是他们必须为之奋斗、也必须为之付出代价的未来。
——夜尽,余震未息。
外头的雾又起,像一场未完的梦。
【4】
翌日傍晚。
雨后的雾气从廊口渗进屋,唐山海推门入内时,恰逢陈妈抱着那根拐杖。
“太太,这东西……要怎么处置?”
唐母坐在塌上,神情平静得近乎冷漠。她轻轻拨了拨茶盏盖,语气淡淡:“放在旁边,别让脏血沾了。”
那句话很轻,却像一刀斩断了昨夜所有的温度。
她说完,指尖在茶盖上轻轻一扣,似乎在压一口气,那声音极轻,却像是怕被自己听见。
那不是怜悯,而是清洗,不是悼念,而是消毒。
她顿了顿,目光落在那根拐杖上,神情微不可察地动了一瞬:“死的,总比活的好处置。”
陈妈怔了怔,低头应声。
唐山海站在门口,指节间微微一紧,他沉声道:“给我吧。”
陈妈迟疑地看向唐母。
唐母抬了抬手,神色未变:“随你。”
唐山海接过拐杖,指尖掠过那段被磨光的龙首,冰凉如铁,那层冷意顺着皮肤一点点渗进去,他几乎能感觉到木纹里残存的体温。
那不是一根拐杖,是被擦掉名字的骨头。
他转身,门外灯影微晃。
唐父坐在内间,未语,只抬眼扫了一眼那根拐杖。
那一眼不带悲意,只有倦色——
像是在看一件陈旧的兵器,早已失去锋芒,却仍被人执着地擦拭着,他重新阖上眼,指尖敲着扶手,仿佛在数着什么旧账,或一场将尽的梦。
郭走丢静立廊下,两人相视无言。
她看见他指尖仍紧握着那根拐杖,手背的青筋绷得发白。
她没有说话,只轻轻往前一步,灯光落在她的肩头,也落在他眼底。
——那一刻,她似乎想说“别一个人扛”,但最终,只让那句话化在唇间的气息里。
唐山海仿佛被那道光定住了——不是温暖,是安静的存在。
他最后看了那根拐杖,那是李常安留下的命,也是唐家的债。
他转身时,感觉到郭走丢的手仍贴在他背后,像一道无声的岸。他低低呢喃:“至少,还能留着。”
话落,指尖被木纹划出一道细口,血顺着龙首的纹路渗进木里,鲜红与旧痕交叠——
像在延续一条线。
震后并非终止,而是新的波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