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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黑白无间4(第3页)

十几年来,他走在这条由鲜血铺就的路上,曾经失去过一切,也曾得到过一切,今天,他终于走到了尽头,所以他如释重负的坐在高台上,享受着生命里的最后一个荣耀时刻,这才是他高兴真正的原因所在。

“孙老,今天是您的六十大寿,晚辈来晚了,还请您见谅啊,祝您身体安康,万事如事……”就在孙德富停止回忆,准备命看护送自己回后台休息时,他的身后忽然传来了向他问候的声音。

听到这声音,孙德富神色一颤,定神一望,脸上瞬间充满了失望之色,站在他面前的是一个面容俊秀的男人。

孙德富无声地叹了口气,尽管他已经提醒孙威今晚不要来涉险,但孙威还是以他对外的伪装身份来了,根本不用问,孙威肯定是冲着石冰兰来的,英雄尚且难过美人关,更何况是色魔,他理解孙威的想法,但他绝不会容许孙威为了一个女人自毁前程。

于是,他冲孙威摆了摆手,示意自己已经知道了他的到来,然后又命看护取出一张餐巾,用颤抖的手在餐巾上写了“危险!停止!”四个字,交由看护不露痕迹的递给了孙威。

孙威看到上面他写的四个字,苦笑了一声,将餐巾揉成一团,转身邀请了旁边一个颇有姿色的大官夫人,没精打采的跳起舞来。

而他自己则将目光注视到了吸引孙威今晚来此的女人,当然,也是今晚所有宾客中最为耀眼夺目的女人——F市刑警队队长石冰兰的身上。

一周前,石冰兰不知通过什么手段查到了瞿卫红的存在,拿着瞿卫红当年的黑白照片找到了他,向他询问瞿卫红最后的下落。

他自然不会把自己囚禁瞿卫红至死的真相告诉石冰兰,告诉石冰兰的都是她已经知道的事。

但他从石冰兰的言语和神色中看出,石冰兰对他的话是将信将疑的,而且她来者不善,目的也绝不仅仅是询问瞿卫红的情况,所以他故意向石冰兰卖了个破绽,引诱她来参加自己六十大寿的生日舞会,好借机试探她的真实意图。

石冰兰是瞿卫红的女儿,这是他从一开始就知道的事情,他原先是不打算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的,但石冰兰的突然到访让他预感到这团由他点燃的复仇之火就要烧到他这个始作俑者了,他剩余的生命再也无法支撑他帮助孙威完成复仇了。

所以,他把瞿卫红之事向孙威全盘托出,一个层意思是提醒他千万不要来自己六十大寿的生日舞会涉险,第二层没说出口的意思是让他吸取自己的教训,心中千万不要有“爱”,特别是不要爱上石冰兰,因为爱是这世上最不可控的东西,因为爱会蒙蔽人的眼睛,使人看不清正确的道路。

一周后的此时此刻,孙威还是来了,显然,他连自己的第一层意思都没听进去,更不要提第二层了,而石冰兰此时此刻则正一只手搭在男人的肩头,偎依在男人怀里轻快的踩着舞步,娴熟而优美的在大厅里旋转着,每一个旋转,每一个转身都透着悠长绵邈的韵致,绚丽流彩的风情。

当华尔兹舞曲在大厅中响起,瞿卫红更是大放异彩,将许多耳鬓厮磨、肢体挨擦的亲密动作演绎的极其完美,引来了旁观者阵阵的鼓掌声。

他也抬起了手,轻轻地鼓了鼓掌。

高雅的晚礼服、清凉的高跟鞋、优美的舞姿,以及女性特有的妩媚,今晚一反常态的石冰兰让他想起了在他生命中存在过的另外一个重要的女人,一个美国女人,他是为这个女人鼓的掌。

人生无巧不成书,他同样是在一场舞会上第一次见到这个美国女人的。

那是1990年元旦的一场由赤党中央委员会组织,在帝都国民大会堂二层宴会厅内举办的国宴舞会。

这场国宴宴请的对象是美国商界代表团全体成员,当晚他出现在那场舞会上的原因很简单,上级的命令,更具体一点说,是登平的命令。

政治风波后,登平在国民大会堂亲授他“民主卫士”的勋章,两个月后,他从第三十八军平级调到了中央警卫团,职位与军衔均不变,仍任连长。

中央警卫团是专职保卫赤党中央政治局七常委安全的特种精锐部队,虽属团级建制,但却是师的编制,以他在军中浅薄的资历,平调至实际已经是连升两级了,能获得如此殊荣他觉得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他的父亲当年与登平过命的交情,父亲的那封遗书就是写给登平的,登平一定是看在父亲的面子上才提拔他进入了这支由赤党中央军委直接调遣的“禁卫军”。

登平下令让他脱下军装,穿上西装参加国宴后的舞会,其实也是无奈之举。

天平门虽然清了场,政治风波虽然终告平息,但造成的涟漪却一层一层的来了,实行西方资本制度的香马瀛三个地区的民众因此而心生芥蒂,搞了一场又一场的“灯会”和“歌会”谴责赤党的所作所为,美欧等西方国家也抓住机会,占据民主自由的道德高地对中国大陆实行贸易制裁,武器禁运,一时之间,赤党政府可谓是内外交困。

可西方社会也不是铁板一块,美国的商人们,那些眼里只有利润的家伙们可不会拘泥于意识形态,跟着他们愚蠢的政府放弃中国大陆的市场,一些精明的商人们甚至还打算借此与赤党政府协商,使急需外资支持的赤党政府开放从前由政府所控制的高利润垄断市场,如水电燃料,银行金融,医药医疗等行业,上个世纪八九十年代在医药制造、美容整形,伤残治疗等领域大放异彩的美国卡特彼勒公司打得就是这样的主意,所以,其总裁杰西卡琼斯利用其在美国商界的影响力,生生在美国政府的反对下组织了一个涵盖各行各业的美国商界代表团与赤党政府牵上了线。

于是,在1990年的元旦那天,杰西卡琼斯亲率自己的代表团飞抵帝都,开始对中国大陆进行“投资考察”。

赤党中央希望美国人看到中国已经恢复了和平稳定,并会坚定不移地继续推行改革开放政策,又担心舞会上出现什么不可控的因素,这才让包括他在内的中央警卫团团以上的所有军官突击学习西方礼仪和舞蹈,以中国商业联合会成员的身份出席舞会,试图给美国的资本家们留下一个好的印象。

在那天晚上的舞会上,他是第一个与杰西卡琼斯跳舞的,她金色的长发飘飘,鹅黄色的衫,鹅黄色的长裙,白色的胸衣更托出肌肤的雪白。

两道细细弯弯的眉毛而下是挺翘的鼻子和深褐色的大眼睛。

绿光红光晃动在她柔和的脸上,淡淡的象一团朦朦胧胧的水雾。

杰西卡琼斯风姿万千的超群舞技要比今晚的石冰兰更好,相比之下,他就要差多了,舞步踩错了很多次,手没放对地方,身体也很僵硬,露馅那是自然了,可令他万万没想到的是,杰西卡琼斯竟在二人跳完一曲舞后,悄悄地凑在耳畔边,用极其流利和标准的普通话问他,他是不是个做军官的虐待狂,第一次见面就同时看破了赤党对他的伪装和他自己对自己的伪装,他当场就被吓住说不出话了,可这位身上散出一股浓郁的香水味的美艳少妇却风情万种的冲他笑了笑,然后把写着自己电话和住址的纸条不着痕迹地塞进了他的军装里。

他一直搞不明白杰西卡琼斯是怎么看出他是个虐待狂的,这可是他谁也没告诉过的秘密,除了死去的瞿卫红以外他认为根本就不可能有人知道他这个变态的性癖好,直到两年之后,他才知道原因所在。

每一个群体都有每一个群体独特的特征,同性恋一眼就能认出同性恋,受虐狂当然也能一眼就认出虐待狂,非要找一个证据,证据就是他的皮带,一般人系皮带宽松是刚好的,但经常施虐的人系皮带会下意识的在腰部位置系松一些,因为他们经常把鞭子别到腰上,所以皮带需要留下一定的空间,久而久之,哪怕是自己系皮带,这个习惯就留在了身体的记忆里。

至于杰西卡琼斯的中文为何那么流利,那就是语言的天赋所在了,他的西方舞蹈是突击的,杰西卡琼斯的中文也是突击的,以及,她应该被称为汤姆森夫人,因为她是美国卡特彼勒公司前董事会主席汤姆森先生的遗孀,尽管她早已向世人证明了自己的能力,但却始终活在丈夫的阴影之下,也难怪她来中国时用回了自己原来的姓名。

一般来说,一个年过四十的中国军人与一个坐拥百亿资产的美国女富豪的人生轨迹是绝对平行的,但在上世纪九十年代初,他与汤姆森夫人的人生轨迹不仅产生了交集,而且还深刻地改变了他们两人原本的人生。

想来也颇为可笑,在赤党的这个国里,他是臭不可闻的黑五类,他是“大义灭亲”的“可教子女”,他是根红苗正的红二代,他是“保卫民主”的有功之将,他是中北海里的“禁卫军”,他是爱国爱党的商界领袖,他是人民民主的政协委员,可他的真面目却被一个美国女人看透了,汤姆森夫人看透了他的嗜虐,野心,孤独与才华,汤姆森夫人是他帝国的奠基人,汤姆森夫人是他儿子孙东的母亲,汤姆森夫人让他做回了真正的自己,一个心理变态的性虐待狂,一个手上血迹斑斑的杀人凶手,一个无恶不作的黑帮老大。

1990年底,他不知何因坐上了从1987年开始的“百万大裁军”的最后一班车,他被退役了,转业回F市做了一个小小的对外贸易科科长,如果汤姆森夫人从未在他的人生中出现过,那么他后来的人生很可能会吃铁饭碗吃到退休,然后平淡的死去,蓦然回首往昔,他人生中做过的最正确的选择就是听从汤姆森夫人的建议,辞职下海经商。

照理说,在美国商界代表团与赤党政府就开放外国资本进入相关市场事宜协商无果,黯然华后,他与汤姆森夫人是再无见面的可能性了,还是不知为何,汤姆森夫人后来又回来了。

实际上,在初次见面的舞会上,孙德富并没有告诉汤姆森夫人自己的任何个人信息,可还是不知为何,汤姆森夫人仍旧掌握了他所有的个人信息。

纵使东西方文化差异很大,但舞会上汤姆森夫人如此赤裸的暗示,他还是能体会到的,可对于这个事业有成的金发女郎,他是绝不愿意招惹的,不是因为二人社会地位与身份背景的悬殊,他纯粹是不喜欢汤姆森夫人的体臭与身材,身上浓郁的高级香水味也无法掩盖从内而外散发出的狐臭味,身材虽然巨乳肥臀曲线火辣,但骨架太大,腰不够纤细,腿又太壮,完全没有小家碧玉的中国女人那精致的含蓄之美。

树欲静而风不止,让他没有想到的是,这个比他整整小了十四岁的美国艳妇的城府和心机完全不在他之下,这个受虐狂女人一心想要跪在他的脚边受虐,而且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精心布局,终遂心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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