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西北的山路,被车轮和脚板压得结结实实。
赵刚走在路中间,身后跟着两个挎着枪的警卫员。
三个人,三道影子,在冬日下午的阳光下拉得很长。
路边的土地泛着黄,干裂的口子像是张开的嘴。
偶尔能看到几个穿着破烂棉袄的乡亲,扛着锄头,麻木地走过。
赵刚的目光从那些乡亲身上收回来,落在了自己脚下的路上。
他脚上的布鞋己经沾满了黄土。
“政委,歇会儿吧。”一个叫小李的年轻警卫员开口说道,“走了大半天了,喝口水。”
另一个年纪稍大的警卫员老张,己经拧开了水壶,递了过来。
赵刚接过水壶,没有喝,只是握在手里。
他的视线越过前面的山头,望向独立团所在的方向。
“小李,你参军前是干什么的?”赵刚忽然问。
小李愣了一下,随即答道:“报告政委,俺是放牛娃。”
“我参军前,是个学生。”赵刚说。
他说话的声音很平,不像个干部,倒像是在跟人聊天。
“在燕京,读大学。”
小李和老张对视了一眼,都没说话。
他们只知道首长派了个知识分子下来,没想到文化这么高。
“那会儿,我们这些学生,也上街。”赵刚的目光有些飘忽,“跟拿着水龙的警察对峙,跟举着刺刀的军警讲道理。那时候觉得,道理最大。”
他顿了顿,拿起水壶喝了一口水。
“后来发现,枪杆子,比道理还大。”
他说完,把水壶递还给老张。
“走吧,天黑前要赶到杨村。”
队伍重新上路。
走了不到一里地,前面拐角处出现了一群人。
那是一群逃难的百姓,男女老少都有,一个个面黄肌瘦,扶老携幼,走得跌跌撞撞。
一个小女孩跑得快了些,脚下一绊,摔倒在路中间,哇哇大哭。
她身后的一个老汉赶紧跑过去,想把她扶起来,自己却也晃了一下,差点摔倒。
小李和老张立刻警惕起来,手按在了枪上。
赵刚却快步走了上去。
他弯下腰,先是扶住了那个摇摇欲坠的老汉。
“老乡,慢点。”
然后,他走到小女孩面前,蹲下身子,帮她拍了拍身上的土。
“不哭了,叔叔扶你起来。”
小女孩看着他,止住了哭声。
赵刚从自己的挎包里,掏出了一个用油纸包着的东西。
他打开油纸,里面是两个还带着点热乎气的白面馒头。
这是他今天的口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