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蕴离开的时候有点像逃跑。
一路上张献为此生了不小的气。
他们没有御剑,而是玩玩走走,数月过去,都快要到临渭洲了,他还耿耿于怀,说了不少很没气度的话。索性现在桑蕴也甩不脱他,他胆子越来越大。
“你一辈子都不可以再回去见他。”
“如此心机,此子狼子野心。”
“什么叫你知道,你知道什么?他是不是确信你日后会甩开我,然后去找他?”
“怎么不说话,你到底知不知道?”
桑蕴抿着嘴,这时候说知道不对,说不知道也不对。最好的办法是闭嘴。
张献气闷地看了她一会,低头咬住她发红的耳垂。
“既不开口,那今日就别发出一点声音。”
马突然受了点惊,慌慌张张地撒开蹄子小跑起来。
在尖叫中,一只手隔空点了点,马车放缓了速度,朝着临渭洲的方向,慢慢踱去。
雪还一直下着。
当马车入了城,停到客栈楼下时,路上已经积了很厚的一层,想来明天山路便会堵塞,马车就无法通行了。
“哎哟您来得巧了,正要关店呢。”伙计看了面前的男子几眼,又忍不住往他怀里望去,直看得里面的人乱躲。
“哦哦!是夫妻呀。”他恍然,招呼道,“客人随我上楼,还有上房。”
桑蕴面红耳赤咬着牙,心里将人骂了一万遍。
“入冬后,咱们后院温泉开放了,有需要的话随时找我,我给你们开间大的。”
伙计深色的脸殷勤笑着,眼角的褶子皱成菊花形,嘴角笑纹层层叠叠,“咱们店可是……”
“李旺?”张献忽然开口,叫了一个陌生的名字。
伙计一愣,随即一拍大腿:“贵客认识我啊?原来你们不是外乡人?”
张献望着他,笑了笑:“谢了。”
李旺笑着亲近地走近些,抬手像是想拍拍他的肩,可稍微打量了下,又收回手尴尬地摸了摸后脑勺:“行嘞,有事叫我啊。”
待张献关上门,桑蕴才从屏风后头探出脸:“小时候的朋友吗?”
张献想了想:“见过。”
小时候见过,就在这家客栈。李旺的父亲也是客栈的伙计,所以见过。
“客栈有时候会扔一些不要的东西。”他说,“我们会经常过来看看。”
直到这时,他才有了些回到家乡的真切感。
此前他没有把这里当过家乡,若不是桑蕴要求,他并不很想回来。
然而见到熟悉的情景,心中感念情绪竟远超所想。
而那些大大小小的琐事,他也全都一一记了起来。
回忆的时候,像是让幼年的自己,跟着这场大雪重新活了一遍。
桑蕴揉着他的眉,烟笼雾缭的一道眉,总是仙气飘飘,冷冷肃肃的,此时突然沾染了许多的红尘愁绪。